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书名:权色生香 作者:桃枝三三 一道圣旨,血洗相府满门。 一次意外,她被席卷于宫廷与权谋。 一场宿命,她与惊才绝艳的他相遇。 风华绝代的相府贵女一夜之间变成最下等的宫中奴婢。 温情与背叛,血腥与肃杀,不可窥知的命运与无法捉摸的天意,毫无意外地倾泻在她的身上。 以为千疮百孔的自己得到了救赎,其实那只是更巨大的谜团,从他挖走自己心头血的那一刻,便知。 两人的距离不仅是尘土卷飞的尸骸...... 谁在白石阶上设了黄泉,拖了彼此一同颠覆天下? 谁弹曲临江,换了眉心一点朱砂? 且看她如何翻云覆雨,涅槃重生! —————————————————————————————————— 内容虚构~勿考究。 三三是只萌哒哒的新人~来啊求扑倒各种求~ 喜欢就点追书加入收藏吧~ ==================   ☆、第一章 凌迟之刑   序   重识旧逢明月路,惜花人去花无主。   当年一曲江临散尽,是否与你共渡云卷云舒,同看大雁归去……   西楚十六年末,京城,大雪。   今,年末。   翌日便是大年初一,本是吉利的事。街上却无人,店家酒肆早早关门,独留一盏灯笼挂在屋檐,于雪中飞舞。   全因一事,城北有人处极刑。   街头皇榜处,张贴了一张又一张,丞相谋逆,皇上判,凌迟。   凌迟,那就是用利刃,一片一片将你的肉割下,直至死去。   人性本就如此,你站在高处时,他们嫉妒羡慕。当你滚落泥浆,便只有唾弃,嘲笑。   行刑处在城北玄德门,丞相府一家十余口,男的凌迟,女的被捆在木柱上,亲眼看见自己的至亲之人咽下最后一口气。   之后,从军妓。   大雪纷飞,今年的雪似更大了些,百姓皆都来此观看,雪踩得咯咯响,人们的眼中没有怜惜,只有可悲。   谋逆是大罪,折子批下时,太子龙璟在太和殿门前跪了一天一夜,因寒气入体,生了病。   场上,跪着几人,领头的便是丞相元宏庆,他们一个个衣衫褴褛,沾着血,头发散乱,看不清人脸。   一旁树桩,捆绑着几名女子,最末的是元府二女,元子卿。   她双唇发白,眼神空洞,一夜之间,从丞相府尊贵的小姐沦落为阶下囚,她已入狱半月,每日陪伴自己的只有牢中散发恶臭的老鼠,还有满身游走的跳蚤,曾经的骄傲和荣耀都被折磨得粉碎。   主刑官是刑部提督李大人,他看看日头,乌云遮日,空中只零零散散飘散雪片,今日这天,怪得很,一丢桌上令箭。   “行刑!”   无人哭泣,无人言语。   一刀一刀落下,一道道血迹洒入空中,与雪花交融,不知落在地上的到底是雪还是血。   元子卿直直盯着倒地那血淋淋的尸体,在最后那刻,父亲盯着自己,嘴唇蠕动,他在说。   “活下去…为了元家活下去!。”   活下去……活下去……   啊!   元子卿猛地起身,沉重的大口呼吸,额头上满是汗珠。   门外有人敲门:“惜欢,起了吗?娘娘要见你。”   环顾一下四周,床上幔纱灰蒙蒙,不知道多久没有换过了。   敛下眸中情绪,她摸一摸胸口,那里有块玉佩,是父亲给她的。玉佩质地冰凉,她一瞬清醒不少,利落下了床,应了声。   “回姑姑,起了。”   走到铜镜前,女子看着镜中的自己,未施粉黛,头发只是简单绾起。   若是换做以前的她…思及此,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终究没有习惯,丞相府二女元子卿早已随那些尸体去了,现在她只是…惜欢。   回想起行刑那日,自己本在去边境军营的队伍中,路上遇刺,她只记得自己晕了。不知为何回来了,还出现在宫里。   然,她现在只是宫中品级最低等宫女,不,宫女都谈不上,宫女还要分等级,她只是婢。而她现在的主子,黎妃。   ☆、第二章 活下去   黎妃入宫多年,她记得自己前些年随父亲进宫时曾有幸见过一次,是个清绝美人,只是如今已是时过境迁。   她也不再是高贵的丞相之女,现如今只是一个低贱的女婢。   秦姑姑是宫中老人,打开门时,她已等得有些急。   待元子卿出来,秦姑姑见她一身粗布打扮,摇摇头。   “走吧。”   黎妃住的是延喜宫,走出她这种女婢所住的大杂院,拐个长廊再路过几个宫殿便到了。   延喜宫没有皇后正宫富丽堂皇,却也是雅致精巧。   殿门口有两个小宫女,都是生面孔。   低头往里走,在秦姑姑的带领下并没有人拦她。   殿内很暗,却有一股幽香,是兰花。   西楚皇帝知黎妃喜兰花,每月都会派内总管大太监送来各式各样不同品种的兰花。   秦姑姑转身看着元子卿:“你且在此候着。”   元子卿点头,不言语,看着秦姑姑远走的身影,默默地在原地等候。   花虽香,却不侵骨,兰花清冷高洁,是否能留住人心。   “子卿……”   熟悉的呼唤,她记得,从前父亲也是这样叫自己。   “子卿,我好挂念你。”   一股龙涎香侵入鼻息间。   她倒退一步,与那人保持一段距离。   黑暗的殿内,看不清人脸,但是就算只听到声音,她都知道这是谁。   西楚太子龙璟,皇后嫡出之子,他三岁丧母,自小养在黎妃宫中,黎妃自然视他为己出。   其实她早该想到,黎妃怎么会去平白无故的救她,这偌大的皇宫,又有谁会救她……   龙璟以为自己的突然出现吓坏了她,温柔着语气道。   “子卿别怕,我是阿璟。”   作势他手臂就要伸过来,元子卿赶紧倒退一步。   低着头,看不清面容。   “太子殿下,奴婢唤惜欢。”   龙璟摇着头,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人儿,从前那傲慢狂妄的元子卿不是这样的,怎么会是眼前这粗布衣衫唯唯诺诺的人。   她不是这样的,不是不是!   也许是情绪太激动,他一手抽出插在元子卿头上的小木钗,子卿从来不会戴这种粗鄙之物。   这一动作太突然,吓得元子卿跌坐在地,发丝随之披散下来,遮住了她煞白的面容。   龙璟拿着木钗的手在颤抖,你看着地上一动不动的元子卿,她现在就像个没有灵魂的尸体。   殿内一下沉默了。   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从她脸庞划过,然后又悄无声息落在地上,与尘埃融合,凝固住了谁的心。   “阿璟……”   听到这熟悉的呼唤,龙璟猛然看着她,眼中都是欣喜。   女子脸上挂着两行泪,眼神空洞,就那样看着他。   “阿璟,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我的命是你救,自会还你,只是……你我之间再也无情,我们就此决绝罢。”   女子的话语如一块巨石,敲击着他的心。   他颤抖的俯下身,两人面对面,四目相对,女子眼里已经没有他,似在遥望远方。   “不…不…子卿你还在怪我,怪我不能救你父亲,对吗?”双手扶着她双肩,使劲摇晃,似要把她摇醒般,可是手下触感像在摸骨头。   她,何时这么瘦了。   推开面前男子,元子卿眼神飘忽,打断他接下来的话。   “快回去吧,你我云泥之别,以后还是别再见了。”   “不!不!”龙璟起身,不住的后退。   几声浅语渐渐变成怒吼,发疯了般跑出了殿。   元子卿突然像失去了支撑,顺势瘫软在地。双手紧握,指甲嵌在肉里,流出了一行行鲜红,又滴落尘埃。   皇家,终无情。   父亲临终前的那最后一句话时时浮现在她耳边,谋逆何等大罪,她不信一直忠心为国的父亲会背叛西楚……不会不会!   这其中,或许隐藏着她不曾知晓的事,而现在她唯一可以做的就是……活下去。   对于龙璟,她已决心,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不复皇家路。   ——   ☆、第三章 九皇叔   龙璟跑出去,顺着御花园一路狂奔,脑中闪过幼时的片段。   ……   “你们不许欺负他!”   “你谁啊?臭丫头。”   “我爹爹是当朝丞相,你们这些地痞流氓才给我滚开!”   女孩一脸稚气,却有一股子霸气狂妄。   那是他第一次偷溜出宫,就遇到了她。   “小呆瓜,快回去吧,以后遇到这些人跑快些。”   他知道自己太弱,才会被其他人欺负,自此他强加苦练,一身武艺。   而现在呢?   他立志要保护的人儿又如何了……   路上跑得太急,没注意前面的人。   一只有力的手臂横来,挡住龙璟的路。   他看也没看前面的人,双眸已被泪水浸得模糊,大吼道。   “给本殿让开!”   “璟儿,你脾气何时这般大了,嗯?”   诱惑中略带着微懒的声音,龙璟看向声音来处。   目光落在一双温柔的眸里,阳光倾洒在男人侧容,像为他打了半身光圈,前额一缕发丝沾上雪,指尖轻轻拂过,正对着他笑。   “九皇叔!”   龙璟一脸喜悦,原本朦胧的眸子瞬间变得清明,大步跨去。   “皇叔何时回京的,怎都不告诉侄子一声。”   西楚皇能登上帝位,也是经历了一场腥风血雨。先皇有九子,待现如今这位皇帝上位后,独留了一人,便是这第九子龙沧浔。   当年龙沧浔只是个不足十岁的孩童,许是因年龄太小,西楚皇有些怜悯之心罢。   待他成年后,西楚皇便在番地割了一块地界,随他逍遥去,可其中内幕,又有谁知晓?   龙沧浔递给侍从一个眼色,侍从领命退下。   看着侍从离开的方向,龙璟笑道。   “皇叔还是这般谨慎,不过你的这位侍从好似不曾见过,以前那个青璃呢?”   “你小子,也没见对皇叔这么关心哈哈哈哈哈!听闻你前几日病了,有碍吗?”   听此,龙璟只是低下头,看不清面色。   龙沧浔眸中异色闪过,眉心朱砂红似火。   “皇叔,我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了……”   不待他人说话,龙璟已埋头离去,在寒冬中,他的背影略微苍凉。   “主子。”   龙沧浔抬手打断他,斜睨着龙璟跑来的方向,眯眼。   “回去说。”   ——   在后宫深处的某个不起眼的大院里,许多着粗布衣衫的宫女正在洗着各宫衣物,一盆又一盆的脏衣服被端来。   这里的女人们个个都面无表情,此时正是寒冬中,双手还要被这冰水浸泡,但是她们像是没有了知觉般,可以说是麻木。   最一个最起眼的角落,一个瘦小的身体蜷缩着,放在她面前的衣服似比谁都多,一堆又一堆,看起来更显得她身躯娇小。   一个木盆重重的落在她脚边,溅起冰水满脸。   “喂!新来的,待会把这盆里的东西给晾了。”   那人一副尖酸样,如看蝼蚁般俯视着她。   元子卿抬头,这一张毫无血色的脸,她没说话,也没接过木盆。   女人惊得倒退,端起木盆,口中念叨:“真是晦气。”   她内心毫无起伏,只是有些想笑,但却发现自己连扯动嘴角的力道都没有。   此处是浣衣坊,她来到这里已有三日,那日从延喜宫出来后,便被人领到这,双手在第一日时就被寒水冻出疮,此时已经有些溃烂。   曾经这双手也是抚过琴,拿过笔,她最得意的就是这双手。   埋在心灵深处的那首曲江临……或许她这辈子也无法再奏起……   晚饭时,其他人老早就进了屋,正烤着炭炉,喝着粥。   “听说,九王爷回来了……”   “真的?就是那个惊才绝艳貌比仙人的九王爷?据说他眉心一点朱砂,比女人还美极。”   “嘘!你小声点……”   ——   ☆、第四章 发难   门口走来一人,是整个浣衣坊的领头宫女岚姑姑,只见她咳嗽几声,很快屋内便没了声音。   岚姑姑刚想进屋教训那几个多嘴的小丫头,余光瞥到屋外角落里的某个身影,轻嗤道。   “哼,好一个冷美人啊,也不知谁会怜惜。”   屋内烛影摇曳,为她照出一小片光,元子卿有些诧异,转头。   窗边,女孩举着烛台,正对着她笑。   女孩叫琴桑,比她小两岁,或许是出自怜悯,琴桑时常在不经意间帮助她。   面前这一堆东西,不知洗了多久,琴桑趴在窗台已然睡熟,一旁烛台上的蜡早已燃尽。   “琴桑,回床睡吧。”太久没说话,元子卿的声音有些沙哑。   琴桑撑起头,从怀中摸索出一块冷透了的馒头。   “哎呀!又冷了。”有些愧疚的看向她,“将就吃吧,晚饭你又没吃。”   手悬在空中,元子卿没去接,定定看着她手中馒头。   见她没有任何想吃的样子,一时情急,琴桑把馒头塞进她手中,随即目光触及她五指上冒着脓水的疮疤时,惊得跳起。   “呀!你的手又流脓水了,我不是偷偷给你了药膏吗?怎么不擦。”似是习惯了她的沉默,琴桑也没多说什么,走到一旁的柜子前。   正于此时,在床榻上睡熟的人不耐烦的坐起身,口中骂骂咧咧。   “还让不让大家伙睡了!日日都这么迟,还以为自己是主子啊,也不消停点。”   说完,打个哈欠,瞥到在柜台里找东西的琴桑。   “在找那瓶丑不拉几的药瓶?”   琴桑埋头不理会。   女子冷笑:“我扔了。”说完得意极了,似觉得十分痛快。   琴桑转头怒斥。   “碧儿,你为何随意拿别人的东西?”   “又丑又占地儿,不扔干嘛?”   “你!”   这边的动静,自然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其中一人利落下了床榻,个头较大,叉腰瞪着琴桑。   本来琴桑年纪又小加上身材矮小,这在没少被人欺负,突然就被这人的气势吓到。   瑟缩下脑袋,又想到了什么,随即挺起胸脯。   “本就是你们无理在先!”   高个女子一个推搡,琴桑便载倒在地,碰到了桌角,膝盖不小心破了点皮。   碧儿下了床,与高个女子并列抱胸,俯视着地上的琴桑,又看向一旁无动于衷的元子卿。   不禁感叹:“瞧,别人可不管你的死活。”   元子卿立在一旁没有说话,脚往前踏了一步,随即又缓慢收回。   待其余人上了床,琴桑才慢慢爬起来,一拐一拐走向床榻。   窗外圆月高挂,屋内有人无眠。   有人握紧了她的手,是琴桑。   “惜欢,睡吧。”   ——   翌日。   元子卿被一道尖叫声惊醒,眼眸还未睁开,就听一人尖声说道。   “哎呀!我的簪子不见了!”   接着便是哗啦一声。   只感觉全身一阵刺骨的冰寒,她猛然起身!   全身**,头发还在滴水。   天还未亮,窗外灰蒙蒙。   床前站着几人,正是昨晚那碧儿和高个女子。   “还没醒?小琏,去再端一盆冰水来!”   ——   ☆、第五章 被泼冰水   元子卿一惊,她们这是要作甚。   “臭丫头!我的簪子是不是被你偷偷拿走了。看你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死样!快点给我交出来!   簪子?她一脸疑惑。   被子已经被冰水侵湿,现在是没法继续睡了。起身穿衣,一摸床尾自己的衣衫,却是空空如也。   “哈哈哈!你的那些衣服扔给乞丐都不要,我帮你甩出去了,以免穿出去给我们浣衣坊丢脸。”   碧儿一脸你该谢谢我的模样,元子卿咬紧牙,手握了又松,松了又握,片刻后,终究放下双手,去衣柜里找琴桑的衣服穿。   她来这不久,没有背景,没有认识的人,连衣服也只有穿别人剩下的。   一人挡住她的路。   碧儿冷哼:“快快把簪子交出来,不然我告诉岚姑姑,有你的好果子吃!”   “我没拿。”   元子卿沙哑着声音道,只着了单衣的她,此时双脸冻得通红,不停的打颤。   正与此时,小链又端来一盆水,木盆中还漂浮着冰块。   碧儿一把接过,哗啦一盆水全倒在她身上。   不知是水的冲击太大,还是她本就柔弱,一下就栽倒在地。   坐在水泊中,元子卿还有些懵。   丢开手中木盆,碧儿和小链相视而笑,随即冷睨她,眸光似淬了毒。   忽然看到了什么,碧儿蹲下,一把扯过挂在她脖子上的玉佩,拿在手中仔细掂量。   元子卿本还恍惚的双眸瞬间一凝,紧盯碧儿手上的玉佩,蓦地起身。   伸手想夺过玉佩,碧儿惊觉一扭身,元子卿脚下不知被什么一绊,摔了个狗吃屎。   看着她发丝凌乱,衣衫不整的躺在地上,一旁几人立即放肆大笑。   碧儿叉腰指着地上的元子卿:“就你这般样子死了算了,何必活在世上糟蹋粮食哈哈哈哈!”   元子卿想起身,却发现自己浑身没力,她双目空洞,但那些人眼里的鄙夷,嘲笑皆被她收入眼中。   感觉胸中浮起一股戾气,她捏紧拳头,缓缓闭眸。   眼角落下一滴泪,缓缓划过脸庞。   “你们在干什么?”   琴桑跨进屋内,就被眼前一幕怔住。   推开两人,扶起躺在冰水中面色煞白的元子卿。   焦急道:“惜欢惜欢!醒醒啊!”   怀中的她身体僵硬又冰凉,琴桑立即急出泪来。   “她怎么了?你们对她做了什么?”   碧儿颇觉无趣,摸摸手中玉佩质地,眼中得意之色一闪,将玉佩收入怀中。随即和小链对视一眼,对着元子卿方向呸了一口唾沫,扭着身子出了屋门。   摸着怀中人儿的脸,琴桑扶她上床,这才发现床榻都是湿的。   “琴桑,是你吗?”轻轻的语气。   琴桑心疼极了。   “惜欢你睡会吧,你的事我会帮你做。”   模糊中,只感觉身体发烫,脸上有只粗糙的手滑过,接着便是沉沉的睡去 。   当元子卿再次醒来时,不知已是什么时辰,屋外传来争执声。   “岚姑姑,求你了!惜欢病的厉害,求求你!帮忙找个药徒吧!”   “她算哪根葱?太医院的药徒岂是随便能请来的。滚一边去!”   接着便是呜呜抽泣声,她知道,那是琴桑的声音。   艰难撑起身,这才发现床尾有一套旧衣服,凝眸片刻,穿上便出了屋子。   谁知身子太烫,头脑眩晕,撑着门框,只觉得前面琴桑的人影变成了无数个。   啪。   头重重栽在门上,琴桑转身,看着她歪倒的身子,连忙走来。   “惜欢,快!我扶你进屋躺下……”   元子卿使劲推开她。   “不要管我……”   琴桑更加用力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走向床榻。   眼神坚定:“惜欢,等我回来。”   说完便跑出来门,而那抹瘦小的倩影一直停留在元子卿的眸中。   这时她才发现,琴桑比她还瘦……   ——   ☆、第六章 寻医   不顾院内那些人一样的眼光,琴桑狂奔出了浣衣坊。   琴桑记得,御膳房的小太监说过太医院就在浣衣坊的西头,她要去找人给惜欢治病。   惜欢……惜欢。   口中念着她的名字,脚下步子不住的加快。   可在偌大的后宫中,小小的她又怎知,所谓西头的太医院大抵在何处……   绕过了好几个宫道,终究没有找到太医院的影子,因她那一身破旧衣裳,惹得一路上来往的宫女指指点点。   琴桑不禁慌张起来,寻觅了许久,拉住一个过路小太监的衣袖,急切道。   “你知道太医院在何处吗?”   小太监嫌恶地丢开她的手,鄙夷道。   “走开,走开!哪里来的小女婢,仔细误了我的事。”   琴桑被推倒在地,口中不停得哀求着小太监。   “求求你,告诉我吧,惜欢快不行了……”   一脚蹬开她,小太监瞧都没瞧她一眼,快速离去。   琴桑瘫坐在地,眼中蓄满泪水,耳边传来远处小太监的吭骂声。   “今日真是倒霉。”   ——   御花园,湖心亭。   此时正是腊月,御花园里的梅花早已开尽,浓浓花香萦绕着整个御花园。   湖面早已结了冰,微风拂过枝头,梅花残瓣徐徐飘零,红梅如火,一眼望去,湖面如冰川红岩。   而在湖中心的亭上,立着一人。明黄衣袍裹身,身姿挺拔,遥望天际。   侧颜俊美如雕刻般,一头乌黑茂密的头发,剑眉下一双细长的桃花眸,本是多情,但眼里却不经意流露出些凄凉。   连接亭子和岸边的桥上走来一个身影,弓着腰,手上端着东西,急忙慌的跨步走来。   有人靠近,男子耳朵微动,回过神,拂袖而坐。   “如此慢,是嫌活的不耐烦了吗?”   小太监吓得放下餐盘,立即跪倒在地。   “饶命啊!太子殿下,并非是奴才有意来迟,而是路上遇到的不明事理的女婢。”   “还有理了?”   龙璟瞥了他一眼,端来餐盘上的碗。   这是一碗银耳粥,白粥中还漂浮着一颗红枣,看起来甚有食欲。   太子已有好几天未进食,黎妃娘娘着急坏了,好不容易今日这太子爷想通了,想吃这劳什子的银耳粥。   看着龙璟一口一口吃下粥,小太监终于长舒出一口气,起先他还怕路上耽误了。   龙璟喝了几勺,不经意问道。   “路上遇到了谁?”   小太监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回想着之前的一幕,尖着嗓子道。   “回太子殿下,不知从哪个院子里跑出来的臭丫头,拉着奴才袖子不肯放,非要去太医院……”   龙璟听着,这不过是宫中琐事,本想挥退小太监,眸光一凝。   “你刚刚说什么!那个人叫什么?”   小太监惊得赶紧跪下,颤颤巍巍开口。   “奴才……不知……”   龙璟一把捏住小太监的衣领子,阴戾地盯着他。   “再说一遍,那个名字。”   语气咬牙切齿,明显已是怒极。   “回……回回殿下,好像那女婢说什么……惜…欢。”   龙璟脑中蓦地轰鸣一声!   ……   “太子殿下,奴婢唤惜欢。”   “阿璟,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我的命是你救,自会还你,只是……你我之间再也无情,我们就此决绝罢。”   “阿璟……”   ——   ☆、第七章 救人   他手中的碗早已落地,摔得粉碎,粥汁溅到黄色衣摆,龙璟木然转身,眼神望着某个方向,作势便要走出亭子。   一人从亭顶落下,挡住他的去路。   这人是母妃的近身婢女,名幻衣,会些武艺,不想母妃竟让她来守着自己。   多年的养育之情,他早已唤黎妃为母妃。   “让开!”   “太子殿下!娘娘说,让您仔细想清楚,今夕不如往日,有些事应该有个结束有些人也应该忘记。”   轻飘飘的话语,落入他耳中却如同惊雷。   那日他历尽万难才把子卿从军队里救出来,好不容易回了宫。黎妃的意思他当然知道,子卿是罪臣之女,能存活在宫中已是万幸,他现在还在奢求什么……   龙璟不住往后退,步子沉重。   流落在地上的银耳粥此时显得格外醒目,这是子卿曾经最喜欢吃的东西。   正在此时,亭外。   一人缓步走来,他眸中一亮!   慢慢坐下,端起一旁石桌上的茶杯,浅酌。   幻衣见有人来,早已飞身上了亭顶。   “参见太子殿下。”   来人抱拳躬身。   龙璟颔首。   “我家王爷请太子一叙。”   这人前几日见过,是九皇叔的那个侍从,龙璟暗眸流动,轻身应了一身。   起身,看一眼一旁规规矩矩立着的小太监。   “回去告诉母妃,本殿去了九皇叔行宫。”   九皇叔在宫中身份有些特殊,他料定幻衣不会跟来。   待两人走出御花园,龙璟这才急切看着那名侍从。   “帮本殿一件事。”   ——   在浣衣坊的某个房间内,女子双手搂紧身子,浑身发抖。   这不是她的住所,是另一间杂物房,碧儿几人怕她惹了不干净的东西给她们,央求岚姑姑把自己关在这里。   四面都是墙,只有门上一个小口可以通气。这里除了没有恶臭和满地乱跑的老鼠,与之前在天牢无异。   脑中与浮现出父亲死的那一幕,还有她那才貌兼备的哥哥……   血淋淋的身躯,无一处完整的皮肤,她还能忆起,父亲的眼睛还未闭上……   寒风从门上小口吹进来,如鬼魅的手拂过她裸露在外的后颈。   惊得她尖叫。   正与此时,一串钥匙声传来,门霎时打开。   一人急急跑来,捧着她的脸。   “惜欢,惜欢!醒醒。”   跟着进来了两人,一人身着黑衣抱剑而立。   另一人正在放下肩头药箱,皱眉道。   “她身子入寒了,莫再摇弄。”   说着便走进蹲下,从药箱中拿出一张白绢放在元子卿那瘦成皮包骨的手上,闭眸。   琴桑有些急切,握着手不住地来回走。   余光撇过边上默不作声的黑衣男子,男子只是冷冷的站在一旁,这人她在宫中从未见过。原本她丧气的在宫道上来回寻觅,后来碰巧遇到了这人,什么也没说便让她带路。   本来她还有些疑惑,但是看到了在他身后拿着药箱的小药徒,顿时明了!   感觉有人打量自己,黑衣男子眉头轻皱。   “谢谢恩人,不知恩人名讳,改日……”   黑衣男子冷眼扫来,琴桑惊得赶紧捂住嘴。   屋内有声音传来。   “寒气入体太深,开些药调养便是了。”   听罢,琴桑扭身进去,对着药徒千恩万谢。   药徒看了躺在麻布上昏迷的元子卿,叹口气,虽说目前只是寒气入体,长此以往,与死了又有什么不同,可能不出一年便会……   当然,这些话他没说,自己给一个小女婢看病已是犯了大忌,不过看是九王爷的人来他才应下来瞧瞧。   接着便又叹口气,将药方交给琴桑,便背起药箱离去。   黑衣男子瞄了一眼屋内人,跟着走了出去。   心中疑惑,这就是一个小女婢而已,为何太子会如此在意。   他刚要转身,就感觉手臂被人拉扯。   回头,果然是她。   琴桑低垂着头,断断续续道。   “还望……恩人告知…”   “赤岩。”   说罢,转身离去。   冰雪天中那冷冷的语气,落在琴桑耳中,却夹带了些许暖意。   往常姑姑总是说,宫中的人冷血无情,原来……还是会有好人。   捏着手中纸张,转身进了屋。   ——   ☆、第八章 美男出浴   行宫   殿前月台两角,东立日晷,西设嘉量。   行宫好比偏殿,没有其他宫殿金碧辉煌,一进殿便是纷飞飘舞的纱帘,殿中心有池温泉水,说起来西楚皇对这个九弟还是疼爱,温泉水也不惜牵引进皇宫。   水池正冒着柔柔的暖气,氤氲在纱帘中,看不清里面的人。   纱帘外的长桌上,摆着白巾、澡豆、香精、檀木梳、分门别类。   里面传出撩水声,水波溅起,好似一颗颗明珠,有人在池中懒洋洋的唤,声音低沉魅惑。   “赤岩。”   正在门口抱剑而立的人,缓步走进,拿起一旁的白绸。   “主子。”   里面的人轻声应着,细白五指伸出纱帘,皮肤上泛着点点水珠,顺着臂弯流下。   片刻,指尖轻微划过雪白纱帘,似挽一弯残月。   一人走出,白绸裹身,香肩半露,腰上细带松松垮垮系着,发丝披散垂于后颈,为之勾勒出精美线条。   赤岩恭敬递上一杯茶盏。   龙沧浔接过,浅饮着,额前一缕青丝荡在半空,还在滴水。   雾气晕染下,眉心朱砂红似火。   “璟儿走了?”懒懒的语气。   “太子等到属下回来后,便离去了。”   龙沧浔挑眉,眉尾斜飞入鬓。   “哦?是等你回来后,他才离开。”   “回主子,是的。属下去了浣衣坊,那只是个不起眼的女婢,不过依属下看,那女子命不久矣。”   “怎讲?”   一时间,龙沧浔来了兴趣,很少有女子能入璟儿眼,成年至今,他连侧妃都没有。   “属下私下问过药徒,那女子心结郁郁,加上身体瘦弱,恐怕活不过一年。”   龙沧浔略微颔首,放下茶盏,手指轻敲桌面。   随即眼中光芒一闪:“这女子身份不简单,查查。”   赤岩领命,站在一旁,看着龙沧浔面若桃色的侧容,欲言又止。   龙沧浔斜睨他一眼,嘴角弯起弧度。   “有事就说。”   赤岩犹豫一二,最终单腿跪下。   “太妃娘娘终究不见人,属下已去了三次,皆被宫女挡于门外。”   常太妃是龙沧浔生母,在他成年那年,西楚皇赏赐给他一块封地,说是成人礼。此后他回京的次数寥寥可数,而常太妃因是先皇遗妾,只能在望月台了结此生。   母子俩已有五年未见。   听着赤岩的话,龙沧浔眸中暗芒涌动。   “恩,本王知晓了,告诉青璃速速来京。”   “是。”   ——   有人带药徒给元子卿治病的事情早已经传遍整个浣衣坊,许多人都惊奇,她那样的下作之人怎会入某位主子的眼,更多人觉得她是妖媚惑主,仗着自己那副冰清玉洁的模样不知私下去哪勾搭上了哪位贵人。   不过这些都是那些人的饭后闲谈,岚姑姑是不喜手下的人乱嚼舌根,因此,此事还未闹大。   此时,元子卿正躺在床榻上,琴桑给她盖了三床棉被,白天要做事,夜里就守着她。   服下了几碗药,元子卿还算有起色,躺在床上昏昏沉睡的她面颊比往常红润几分。   缓缓睁开眼,她的身子还有些乏。   “哼,就知道装病,也不知谁会怜惜你。”   类似的言语她已听得不计其数,心中早已不在意,摸摸胸口,她手一滞,忽得想起了什么!   她的玉佩!之前被碧儿抢了去。   立即下了床,玉佩是父亲留给她唯一的东西,她可以不要命。   但玉佩,一定要拿回!   ☆、第九章 争执   她出了屋子,院里如往常一般,大家都在利索的干活。   琴桑在小角落里洗着衣服,她只是望了琴桑一眼,便直直往他处走去。   在水池边拍打着衣服的女子偏头睨了她一眼,用臂弯抵了抵旁边之人。   “哎,是那女的,好像朝着咱们这走来叻。”   碧儿别过头看了元子卿一眼,轻嗤道。   “管她呢,那贱蹄子把老娘的簪子都偷了……”   话还堵在喉咙口,就感觉浑身一凉,她霍然站起,看着身上还在滴水的衣服。   怒指元子卿!   “贱蹄子!敢泼老娘水,姐妹们一起上!打死这个贱蹄子!”   说着几人立即撸起袖子,气势汹汹走向她。   元子卿面无表情,平视她。   “我的玉佩,还来。”   一听,碧儿止住步子,好似听到了某种笑话,叉腰狂笑。   “哈哈哈哈!你是不是病傻了,什么玉佩?老娘可没见过。”说着环视一圈旁边人,“你们见过吗?”   一群女子其声附和,“没见过!”   得意一笑,碧儿紧盯着她这一副孓然尘世的模样,冷冷勾唇,抬起湿漉漉的袖子,直直甩她一脸冰水。   元子卿眼也没眨,再次开口。   “还来。”冰水顺着唇边流入口中,无味。   碧儿眼中闪过异色,冷笑,摸着她白嫩的脸上肌肤。   “好嫩的一张脸,不过……”说着她眼里厉色一闪!   一道痛苦的叫声传出。   众人皆看向刚刚闯出来的那人,琴桑捂着手臂,指缝间流出骇人的血!   碧儿惊呆了,手中小刀片还沾着血,拿在手上,还在轻颤。   当琴桑把手拿开时,周围人皆都倒吸一口冷气。   此时她的衣袖上已被血浸没,无比醒目。   元子卿也没想到琴桑会突然冲出来,还为自己挨了这一刀,她跨步上前,扯下衣袖一块布,缠在她手臂上,动作有些小心,看着她如此模样,琴桑噗嗤笑了。   “惜欢,这下你要照顾我了。”   瞪了她一眼,元子卿拉她至身后。   狠厉得看着面前这一群女子,直至把他们一个个看得背皮发麻。   惊怕自己惹了大麻烦出来,碧儿默默收回手中小刀片。   正与此时,后方岚姑姑的声音响起。   “死丫头们!又给我偷懒,也不看看谁来了!”   浣衣坊大门处,岚姑姑和一人走来,见模样,是个太监打扮。   老太监发丝苍白,满脸皱纹,手中拂尘一甩,斜看着她们。   眼底浮现出一抹轻蔑,尖细着嗓子道。   “岚姑姑,你这的人就如此不懂礼数?哼!”   岚姑姑赶紧赔笑:“哎呀,徐公公叻,奴婢管教无方,见笑了见笑了。”   边说眼神狠毒得扫着众人,咬牙切齿道。   “还不快拜见徐公公!”   女婢们被吓得倒退,接着齐声跪拜。   “奴婢们参见徐公公。”   徐公公高抬下巴,点头。   “岚姑姑,此次的事情事关重大,你可得仔细点哦。”随即轻声附在岚姑姑耳边,“若是声张出去,有你的好果子吃。”   岚姑姑连声应着,一脸谄媚。   环视着看了一圈,十分嫌弃的扭过身,鄙夷道。   “咱家还真不想来这废地儿。”轻哼一声,扭头走了。   岚姑姑一直恭送徐公公至大门外,待徐公公走后,她恶狠狠地看着矗立不动的众女婢。   “还不快去干活!”   众人领命退下,各干各的。元子卿正打算扶着琴桑去一边,岚姑姑声音传来。   “你们几个留下,跟我过来。”   ☆、第十章 雪地受罚   碧儿看了一眼元子卿,努努嘴。   “走吧,惹事精。”   岚姑姑坐在葡萄架下喝茶,冬日里的葡萄架没有绿叶,只有一层一层的冰雪,压在架子上,看起来有些沉重。   几人来到跟前,规矩的立在一旁。   岚姑姑没有开口,眼光几人,一甩手中杯盏,茶水溅到几人衣裙上,碧儿和琴桑惊得立即跪下。   看到岚姑姑眼神落在矗立不动的元子卿身上,琴桑扯着她衣摆小声道。   “惜欢,快跪下啊。”   元子卿这才缓缓下跪。   岚姑姑嗤笑:“不就是有贵人带人来给你瞧病了嘛,还以为自己真是主人不成。”   说着呸了一口唾沫,一只手唰得抽去!   只听啪一声,元子卿脸上瞬间多了一道巴掌印。   “死丫头皮倒挺硬,甩得老娘手生疼。”   随即坐下,指着地上跪着的碧儿。   “你来说,你们几个在闹什么。”   碧儿见元子卿被岚姑姑教训,眼中尽是得意之色。   “回姑姑,都是这死丫头,偷了奴婢的簪子,还死不承认。”   听罢,元子卿不为所动,没做过的事情自己没必要理会。她不反驳,别人就以为这是默认。   琴桑跪着向前,对着岚姑姑连磕了几个头:“姑姑!惜欢没有偷啊,真的没有!”   岚姑姑一脚踢开她,冷声道。   “一边去,没让你说话。”接着看向眸光微动的元子卿,“既然偷了东西,那就要受罚,以免别处的人说我包庇下面的人。你!”   岚姑姑指着元子卿。   “就去外面荷塘旁跪着吧。”   这一听,琴桑面色剧变,央求着岚姑姑。   “姑姑,惜欢身子不好,求你了,别罚她了!”   岚姑姑不理会她,跨步离去。   碧儿一脸嘚瑟,眼中似有可悲。   “滚一边去,没听到吗?去受罚!”   看着碧儿快意的模样,琴桑想起身,却被人拉住衣袖。   元子卿对她摇摇头,看着她手臂上被血晕染开的布。   低头嘱咐:“勿要沾水。”   随即她起身,往大门外走去。   岚姑姑说的荷塘在大门外,琴桑知道,她这是要去受罚了。   雪又稀稀落落飘下,一人跪坐在地,眼中满是心疼,而另一人,逆风而行,走在风雪中,一步一步缥缈,孤独。   ——   宫道上,鸾轿驶来。   前后只有两人抬轿,却是健步如飞。   轿上红纱随白雪飞舞,娇内紫影忽隐忽现。   四周气息忽变,来往的宫女太监皆都避开,今日九王爷发怒,还杖杀了一名宫女,据说那宫女死的很凄惨,身上的肉没一处完整,血腥味弥漫着整个行宫。   雪从红纱缝隙中飘进,落在里面闭眸假寐人的手背上,他睁眼。   眸中嗜血的气息一闪而过,邪笑。   “落。”   抬着鸾轿的两人止步,还没放下娇子,紫影一闪,那人似飘逸而出。   背手立于雪道上。   赤岩打着一把伞走来,手上拿着狐裘披风。   “主子,寒气重,别受冻了。”说着给龙沧浔披在肩上。   “赤岩,你也认为本王如此羸弱。”话语懒懒却夹带些微怒气。   赤岩赶紧拱手回道:“属下不敢。”   今早的事情,主子的确是怒了。   处死的那宫女身上竟然带毒,起先他们还未发觉,但近日行宫内的茉莉花不知缘故的凋零……   想杀主子的人,自他们离京以来便就接连不断,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连在皇宫中也不放过。   也怪不得主子如此生气。   “你先回去。”   见他要独自踏雪,赤岩急道。   “主子……”   “回去!”   赤岩默了一下:“是。”   几人脚步声渐渐远去,龙沧浔抬头,看着远方黛色天际,雪瓣落在他如玉脸庞,化成水,没入肌肤。   宫道幽幽,他一脚一脚踏去,竟有一种无法言说的虚无寂寥……   ☆、第十一章 初见   年初这几天,宫内也像民间一般,挂起红灯笼,一副喜气模样。只是在偌大的宫殿中,也有冷清之地。   正如那望月台。   冷寂,冰寒,无人息。   望月台坐落在后宫深处,一年到头也无人去,似有木鱼声缥缈而来,夹带着缕缕檀香。   脚步声戛然而止,一人撑着把伞站在风雪中,狐裘裹身,他面容平静,遥看望月台。   龙沧浔只觉得此时自己脚重千斤,挪不动一步。   望月台二楼有扇竹帘,人影熙微可见,他拳头紧握,双唇抿成一条直线。   随即,他转身,离去。   背影有些微苍凉。   风吹进竹帘,一双素手伸出,宫女模样的小丫头伸出头,看着雪地中深深浅浅的脚印,疑惑道。   “太妃,似有人来过。”   正在内堂敲打木鱼的布衣女人,睁开有些混沌的眸子,没有说话,随之又悄然闭上。   只在她手上佛珠的转动得更快了些许。   宫女关上窗户,低声说着。   “太妃,今早行宫又来人了。”   佛珠相碰的声音骤停,站在女人身旁年纪稍长的姑姑斜瞪了小宫女一眼。   “碎嘴,还不快下去。”   “…是。”   ——   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自己来到了何处,龙沧浔只觉得自己心绪烦闷的紧,这处地方他好像没来过,一路上不见太监宫女身影,显然他来到了偏处。   不远有处荷塘,寒冬下湖水已结了冰,几节干枯的枝干立在冰上,竟不觉得突兀。   原来皇宫中也有如此幽静惬意之处,而现在只差一瓶好酒,摇摇头,寻思着还是回去罢,转身时,余光瞥见湖对面,那有一棵歪歪扭扭的梅树。   枝头梅花绽放,香气袭人。   吸引他的并不是那颗独立的梅树,而是树下之人,准确的说,是树下跪着的人。   耳朵微动,他眼睛微眯,有人来!   ……   已是黄昏时分,黛青色天际浮起一片嫣红。   元子卿在这跪了好几个时辰,她大病初愈,双腿已毫无知觉。   只是,在她脸上却毫无退怯之人,背脊依旧笔直。   “惜欢!”   琴桑望了望四周,从怀中拿出裹着的手帕。   一股肉香弥漫,元子卿有些怔。   “嘘!别出声,你身子才好不久,现在有被罚。”说着掀开手帕,“喏,快吃吧,还是热的。”   元子卿盯紧静静躺在她手心的一个算不上完整的鸡腿。   “我不吃。”   琴桑吞了一下口水,皱眉。   “快吃!”   元子卿别过脸,意味明确,琴桑急了,不知如何她才会吃。   “哈~原来是那个不要命的丫头偷了姑姑的鸡腿!”   远处传来碧儿几人的声音,元子卿惊了一下,推开琴桑。   “快走!”   “惜欢……”   “快走啊!”从未有过的严厉语气,琴桑捂嘴哭泣,提起裙子往旁边跑去。   碧儿几人跑来,喘着粗气问。   “定是你这个小贱人让琴桑那个死丫头去偷鸡腿的吧,都被罚了还不知悔改!”   说着就想动手打她,元子卿抬眼看如泼妇般的碧儿,眸子冷光如炬,加上脸上那道深深的巴掌印,不由渗人。   碧儿不禁打个冷战,到底她这副模样和自己脱不了关系,轻轻咳嗽一声。   “算了,看你这般可怜样,先饶过你,哼!走。”   待一群人走后,元子卿莞尔一笑,带着嘲讽,她如今和废人无二,不想还有人会怕。   夕阳红光打在女子侧容,她微侧头,就见对岸那抹紫色身影。   点点白雪下,那人似在遥远的柔光中,而那片柔光在她满是血丝的双眼中,越看越发模糊妖异,咫尺又不可触摸。   那人衣袍宽大,身披锦衣狐裘,在风雪中吹得猎猎飞舞,明明是一个人,却又像抹遥远的影子。   他……似在看自己。   ☆、第十二章 留好你的命   不知为何,元子卿突觉胸腔中一股热流冲出,灌满整个喉间,丝丝腥甜味萦绕,直到嘴角漫出一道鲜红。   人应声倒于雪地上,红梅残瓣飘落,有人伸手夹住一片,一双玄色锦靴落于元子卿眼底。   龙沧浔俯视她,眸中暗芒变幻。   骨节分明的五指伸到她眼前,“为何不一死了之,你可知你现在的模样同死又有何区别。”   他虽是对着雪地之人,眸光却投向远方。   元子卿艰难撑起身,抬高额头,目光坚定,与男子相对。   “既然你知活着与死无区别,那我便要活着,活给那些人看……”   一阵肆意狂笑,“哈哈哈哈!女人,留好你的命。”   伞落于地,龙沧浔甩袖而去。   “他是谁。”   似在呢喃,似在自问。   ……   若是从前,此类的宫中女婢自然入不了他龙沧浔眼,可看到她那抹坚定的神色,明明身体残弱得只剩最后一口气,却还硬撑。   从那副模样,像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当他回到行宫时,天已黑。   “主子!你终于回来了。”从殿内迎来一名黑衣男子,身后跟着青衣女子。   “主子。”青衣人看到龙沧浔立即拱手。   龙沧浔拍拍身上的雪,斜眼看两人。   “进去说。”   赤岩接过狐裘,对青衣女子使个眼色。   “青璃,主子今日不太高兴,你待会……”   青璃点头示意。   她接到消息便从冀州赶来,听闻近日宫女带毒之事,还在为主子担忧,不过现在倒是舒了一口气。   殿内屏风后,龙沧浔倚在卧榻上,正在喝茶。   “上好太湖狮峰龙井,皇兄可真舍得。”   赤岩青璃两人对视一眼,都不敢言语。   这茶是别国今年刚刚进贡的精品,乃是稀罕之物,整个西楚皇宫,也只有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才能享用,可如今竟给了他龙沧浔。   今日杖杀宫女的定是传入西楚皇耳中,虽说是位婢女,可好歹也是皇宫中人,西楚皇既没问缘由也没派人来查看,只是送来了这太湖龙井。   此事落于百官眼中,一是称颂皇帝的贤德宽厚,爱戴胞弟。二则是暗讽他九王爷残酷霸道,来到皇宫如此久,也没去朝上参拜皇帝,如今又任意杖毙宫中人。   这个皇宫,怕是没人愿意他待下去了罢。   自己成年许久,除了有一块封地之外,连个像样的称号都无,人人只知西楚九王。   “主子,属下有事要禀。”青璃抬腿跪下。   “说。”   “潜入王府后院的贼人,已被属下抓获……”   一股掌风袭去,青璃整个人旋即往后飞去,咚一声撞在柱子上。   随即她捂住胸口,眸中全是诧异。   “谁给你的胆子,本王许你动手了吗?可知你这般打草惊蛇结果会如何,枉你跟了我这几年,真是废物!”   “主子!青璃她……”   龙沧浔一道诡谲的眼神摄去,赤岩生生住了口。   青璃一惊,眸中神色变幻,随即拱手。   “属下错了,还望主子责罚。”   看着她唇角溢出的血迹,龙沧浔眼底冰寒。   “自己去领罚吧。”   默了一下,青璃眼中闪过一丝不甘,终究还是艰难起身,“是。”   眉间朱砂眼神加深,他敲击茶盏,回想着白天见到的那名女子。   “赤岩,查的如何。”   “回殿下,太子中意的那名女婢是前几日从延喜宫打发去浣衣坊的人……至于身份,应并无异常。”   看着主子的模样,莫非是有何计策。其实想要主子命的人,他们心底都知晓,只是他们不能反抗……   一次又一次暗杀,下毒,囚禁太妃。   一步一步到而今,主子心里其实比谁都苦。   龙沧浔点头,西楚皇大寿在即,他可得好好准备一下,给他那皇兄一个“大礼”。   ☆、第十三章 断手   拖着冰冷的身子和麻木的双腿,靠着仅剩的意识,元子卿走进了屋子。   桌前依旧燃烧着烛火,但却没有琴桑那抹熟悉的影子,人都已经睡下,她来到床边,被子高高耸起,好像在颤抖。   “琴桑,你还未睡吗?”今天她给自己偷来鸡腿,不知道被岚姑姑罚没有。   见没声,元子卿躺入被中,在撩开被中的那一刻,浓浓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借着烛火打来的微弱的光,她看到床上那摊鲜艳的红。   琴桑是侧卧的,背对着她,元子卿一惊!莫非琴桑受伤了。   伸手拍琴桑肩膀,毫无反应,只是她的身体颤抖的更厉害。   “姑姑不要砍我的手……”   话语像梦呓,元子卿却如遭雷劈中!连忙翻过她的身子,从臂膀开始摸索,直到手中摸到那黏糊糊的一片,细腕下,五指全无!   元子卿猛地一震,撩开整床被子!瞳孔立即放大!   入眼的袖口处,缠着被血染透的白绸,就那样放着。   颤巍巍触摸,元子卿一手捂住嘴,以免自己哭的太大声,吵醒了熟睡之人。   琴桑的右手!没了!   “姑姑!不要不要!”   琴桑吓得坐起身,看着眼底蓄满泪水的元子卿。   “惜…欢”   琴桑本能的往后蹭,双手藏在身后,眼里还有未散去的恐惧。   元子卿眼中满是阴霾,“是她们干的。”   琴桑埋头不语,只是床单上晕染开一滴一滴的泪。   一把将她搂入怀中!   “琴桑,别怕。”   “惜欢呜呜呜……她们把我压在木板上,然后我亲眼看着碧儿拿来了一把刀呜呜呜,我的手我的手……!”   手中力道更深,更深的将她拥入怀,“没了手,你还有我。琴桑,等着……”   那一刻,琴桑还不明白她话中的含义,等着…   月光下,两人紧紧相拥,外面雪越下越大。   只是不知道明天,朝阳又为谁照耀。   ——   清晨,大家都还在睡梦中。   窗缝中夹杂了一抹微光投射进来,远方黛色天际一片殷红。   元子卿穿上衣服,坐在铜镜前,自己这张脸,已经许久没有仔细瞧过。   果然是煞白若没了灵魂,桌上摆着一些简易的胭脂水粉,都是次品或是各家主子殿内的宫女姑姑不要了赏赐下来的。   打开一盒腮红胭脂。   轻微嗅嗅,果然是下等品,换做以前的她,这些下作物件她碰都不会碰。   拿出怀中白绢,元子卿轻沾盒中红色粉末,对着铜镜往脸上抹。   动作是那般的娴熟,女子眼尾一挑,铜镜里的人脸色红润不少,加上那黛色绣眉,瞬间有了她自己曾经的影子。   她皱皱眉,及笄以前她经常走动于宫中,虽已隔世经年,但识得她容貌的人也应不少。   执着眉笔,在脸上巧画生烟。   不出片刻,眉型,眼角轮廓,和脸上的雏形与她之前的相比已变了不少。除了最近与她相识的人,其余人不会轻易发觉她脸上妆容的异样。   看一眼还未醒的琴桑,旋即起身,打开屋门的那一刻,元子卿深呼一口气。   她身姿挺拔,若春梅绽雪。   熹微光芒下,女子容颜俏丽,天边那几道初光似在为她而照耀。   轻拍衣服上无意粘上的灰尘,她勾唇,走到岚姑姑所住的屋门前。   “姑姑,醒了吗?”   “谁啊?这般早。”   “奴婢惜欢。”   ☆、第十四章 风雨欲来   打着哈欠,岚姑姑眯着眼打开门。   “天刚破晓,找我干啥?”   元子卿笑意浓浓道:“奴婢可否进去说话。”   看她这神情,找自己似乎另有目的,岚姑姑默了一下。   “进来罢。”   屋中摆设简单,不过比她们那些底下丫头的好了许多。   岚姑姑坐在圆凳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说吧。”   元子卿不说话,围着桌子转悠了两圈。   “岚姑姑屋中的摆设少了一些贵气啊。”   岚姑姑一听,有些不高兴了,她这是来挑事的吧!   “姑姑先别气,奴婢虽不富裕,但……”说着,她伸手从袖中摸出一块翡翠镯子。   岚姑姑一见到好东西,眼中立即浮现出贪婪的光芒。   随即她轻咳几声:“你这是何意?”   把手中翡翠镯子递到岚姑姑手中,元子卿勾唇。   “姑姑且收下吧,这是奴婢的一点心意,这玉镯不值钱,还望姑姑不要嫌弃才是。”   轻暼元子卿一眼,让她跪啊一下午还算把脑袋跪清醒了,知道来讨好自己。   “哼!有什么事就说吧,我知道这玩意儿不能白收。”   “姑姑多虑了,奴婢没什么要求。”   岚姑姑轻哼,表示自己不信。   “只是……奴婢看御花园桃林里的桃花开得正盛,这兴头一上来就想去瞅瞅。”   “绝对不行,这玉镯你拿回去吧!”   浣衣坊的洗衣丫头怎能随意出去,万一犯了错事惹了哪个主子,挨骂的还不是她这个管人的。   知道不会这么容易,元子卿也不急,缓缓坐下,为自己添了一杯水。   “姑姑你可知,在宫中滥用私刑处置下面的人为何罪?”   岚姑姑瞳孔瞬间睁大!拍桌站起,手指指向元子卿。   “你个贱蹄子!竟敢威胁我!”   “嘘……”元子卿把食指放在唇间,眸中含笑,“姑姑可得小点声,被别人听到了那可不好了。”   岚姑姑此时感觉自己面前站着的的远远不是之前那个唯唯诺诺的人,像是脱胎换骨般,不!更像个魔鬼!   还有她的笑,多么的渗人!   “姑姑得仔细思量这其中的轻重啊,不要怪奴婢没有提醒您……”   ……   片刻后,元子卿从岚姑姑屋中出来,此时外面已经有许多女婢们开始做事,琴桑走过来,望了望她身后紧闭的屋门,疑惑道。   “惜欢,岚姑姑是不是又难为你了?”不知怎地,琴桑发觉今日的她有哪里不一样了。   元子卿轻拍她那唯一的一只手,安慰道。   “没事。”   岚姑姑从屋中出来,对上两人看来的目光,有一种微妙的东西在她和元子卿眼中闪过。   随即岚姑姑对着平日里送衣服的那些个女婢道。   “这几日的衣服就让她帮着你们送罢。”   看着岚姑姑指着的元子卿,几人虽然都有些诧异,但是上头的命令她们也不能拒绝,只能低声应着。   说完回望了元子卿一眼,这丫头心眼多的很,这浣衣坊是不能让她待着了……   ——   端着洗好的衣裳,元子卿走出了浣衣坊,第一次,正大光明的走出来。   正如同她脚下的第一步,有些事,只是开始。   她此次出来的目的并不是真的为了看那御花园的桃林,她的目的很简单。   西楚皇上朝的金銮殿。   金銮殿,历承了西楚几代帝王,她们元家也算侍奉了两朝,父亲在世时,他手里的部下少说也有半个朝野。   就算如今她元家落到如此地步,那些明的、暗的旧部也应该还在。   她坚信那些父亲的部下如同她一样不信元家会谋逆。   思及此,她脚下的步子不停地加快。   ——   作为历经了几个王朝更替的宫殿,金銮殿尤其庄重。   早朝时,金銮殿外会把守一圈又一圈的禁卫军,他们和御林军不一样。   御林军只在后宫和皇宫周围巡逻,而他们禁卫军相当于是皇上所养的死士,只听西楚皇一人号令。   层层把守下,映着朝阳的光辉,金銮殿更显金碧辉煌,犹如整个皇宫的一颗明珠。   臣子下朝后会走宫中侧门,父亲对于他那些部下的信息可是保护的紧,除了大哥和他的心腹,其余人,就算是母亲也不曾知道。   只是,以前她从大哥口中无意中听过一人的名字。   而这人,她坚信,之前因为谋逆之事绝对没有被牵连。   看着日头,心中计算着下朝的时辰,元子卿隐匿在侧门某一处。   前方宫道上,各色官服的臣子们接连走来。   一个身穿深红朝服的臣子撩着袍角跑来,边跑边喊。   “余大人,慢!”   前方独自行着的男子步子一顿,看着来人拱手道。   “蔡大人跑这么急,找余某是为何事?”   蔡大人环视周围,低声道。   “今儿个皇上的态度你也瞧见了,余大人觉得,丞相的位置会由谁顶替。”   余大人面容淡定,有些打趣道。   “这皇上的心思我可猜不着,蔡大人还是莫要胡乱猜了。”   “哎!你别走啊,按蔡某的猜测啊,皇上似乎中意于你……”   余大人眸光变了变,一甩衣袖。   “余某那户部的事情还管不过,别说那堂堂丞相之位,我看这些话,蔡大人可别再说了!”   看他这模样,又像是快怒了。   蔡大人轻摇头,这余大人就是性子太直,又过于迂腐,哎……他深知自己这又是撞上硬石头,说着回见,便快步离去。   盯着蔡大人离去的背影,余大人眸中意味不明,正想抬步跟上去。   一道女子的声音传来。   “余大人。”   ☆、第十五章 寻故   余大人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皱眉转头,看了看四周,在旁侧的高墙树下,站着一人,女子身量娇小,就那样立着,风吹起她耳边发丝,应该是涂了胭脂淡粉的原因,她显得格外灵动。   只是那张脸……   他那年刚入仕途时,有幸被丞相赏识,他清楚的记得,自己当年在丞相府中见过这个女子。   就算当时女子年纪稍小,可这张出水芙蓉般的脸,虽然容貌有些变化,但是他深深记得……丞相府中的叫她小姐……   一个惊天的想法浮出脑海,余大人警惕的环视四周,害怕有人看到元子卿。   元子卿笑笑,走了过来。   原本还诧异的余大人,见元子卿一身女婢衣着,心中瞬间明白了什么,虽然有千百个问题想问,但侧门之地的确不适合交谈。   “借一步说话。”   两人来到了宫墙边相对于狭小的地方,这里有大树遮挡,相对于来说比较安全。   看到元子卿真真切切地站在自己面前,余大人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激动问。   “小姐?你真的是小姐?”   元子卿心中微微泛着暖意,还好,有人还惦记着他们元家,父亲的在天之灵也算能得到了一点安息罢。   她面前这男子,名余权,年轻时跟着父亲做过事,之后被调到了户部任职,与丞相府鲜有来往。   只是,她知道,一切都是表面。   “余大人,我在宫中的事情还望保密。”   虽不知事情当中的蹊跷,但余权还是郑重点点头。   “好。”   “今日我冒险寻你其实是想问你,有关家父生前的事情。”   提起父亲,余权的面色有些变了,眸中泛着泪意。   “哎,元大人是忠臣啊,其他人怎么想我余某不知,但元大人的为人我是坚信的!那日我还在户部办着公务,听到丞相府被判凌迟的消息,当即就想去宫中求情,可是当时有人传来了一封信。”   “什么信?”   “是元大人写的一封信。”   “父亲写的?”   元子卿隐隐觉得,这封信是关键,在那个紧急关头下,只写了一封手书给部下,可想而知那封信里的内容有多重要。   “恩,但我并没有拆开。”   “为何?”   “当时,陛下急宣户部、刑部、工部、兵部这几部的臣子进宫。”   元子卿点头,原来如此。   “现在那封信呢?”   “为了防止打草惊蛇,那封信我一直放在家里,从未被他人见过。”   “好,我知道了,那封信余大人就且收着。”   看着元子卿敛眸思虑的模样,余权欲言又止。   “余大人想说什么就且说吧。”   “小姐,宫中对你还说可谓是龙潭虎穴,万一不小心被人发现了你的身份……”   元子卿抬手打断他接下来的话。   “这些事就不用余大人担忧了,我心中有定数,出来的时间太久了,我且先回去了,大人多保重。”   叹口气,余权从袖中拿出一块白玉,上面刻着一余字。   “如若小姐有急事要来我府中寻我,拿着这白玉找我便是”   元子卿点头,话不多说,转身离去。   看着女子转身离去的背影,她的肩头似乎压着千斤巨石,但却依旧那般笔直。   似想到了什么,余权急忙开口:“小姐可以去寻寻九王爷,在整个皇室中,他虽然看似云淡风轻,但其定不像表面那般简单。”   元子卿的步子一顿,九王,那个邪魅入骨的男人吗?   想成大事,需要盟友。   而九王,真的可以利用吗?   恐怕不会那么好对付吧……   ——   ☆、第十六章 九凤锦络图   这一日,浣衣坊没了以往的平静,怒喝声响起!   “你们一个个的平时不是机灵的很吗?现在好了,徐公公交代的事情办砸了,看我如何给他交代!恐怕上面那位贵人一震怒,整个浣衣坊都要遭殃啊!我的老天爷哎,这可如何是好!”   “姑姑,这九凤锦络图到底为何物?”   岚姑姑斜看矗立一旁的小宫女。   “你自然不知,九凤锦络图乃刺绣中的上品,非池中物,徐公公特意嘱咐那东西要好生保管,可现在,你看看!”说着甩着手中红色锦绸,一看便知这是上好绸缎,只是现在只剩下一半,而另一半竟不翼而飞了!   虽说不知徐公公为何让她浣衣坊保管,但这九凤锦络图的确是个贵重物品,这乃西楚皇赠给华嫔的宝物,而华嫔一直视如珍宝。今天本想拿出来偷偷看一看,竟然不想惹出这么大的事情出来。   听到屋内的动静,外面的人都停下手中活,围在门口,里面的对话她们自然听得清清楚楚,个个面容焦灼,不知如何是好。   碧儿从人堆中站出来,“姑姑,奴婢有个主意。”   岚姑姑眼神闪过诧异之色。   旁边的女婢都嚷嚷道:“碧儿,快说啊!”   “对啊,平日里就你鬼主意最多,说说啊!”   “碧儿,你且说来听听。”岚姑姑皱眉道。   碧儿望了望屋外墙角下那两道人影,开口道。   “照奴婢看,我们可以以假乱真。”   “何谓以假乱真?”   “让人再绣一幅图……”话还未说完,岚姑姑便开口打断。   “此法行不通,万一被发现那岂不是都要遭殃。”   听此,一群人频频点头。   “哎~姑姑,奴婢话还未说完,据奴婢所知,咱们浣衣坊中可是有刺绣高手!”说着眼神往外面瞟去。   她也是无意间发现的,某日清晨她亲眼看见琴桑那死丫头拿着一块绣帕发呆,而那上面的梅花图可谓是绝美之极。   岚姑姑见她如此笃定模样,开口询问。   “你指的是?”   碧儿走出人堆,直指不远处的墙角。   “她!”   原本那些人的事情不关自己的事情,元子卿也没想去凑热闹,但好不容易过了几日安生日子,怎么自己又被盯上了,安慰地拍拍琴桑。   她站起,眼神直盯碧儿。   碧儿吞了一下口水,不知为何,自从琴桑那丫头的手被自己砍了后,这个惜欢每每看着自己,她都觉得发憷。   指头往下,直指在地上坐着的琴桑。   “就是她!”   岚姑姑走出,抱胸立着,但她总觉得有些不妥,琴桑失去了右手,怕是这绣活……   看出岚姑姑的忧虑,碧儿低语道。   “姑姑,这可是关乎咱们浣衣坊的大事啊,没了右手,她还有左手哎……”   岚姑姑暗自点头,此时的情况的确有些严峻,想来也没有更好的法子了。   “但她的绣工?”   “姑姑不必担心,如若你不信,可以搜她身,奴婢笃定会找到那张红梅绢帕,那帕上红梅真真是栩栩如生啊。”   “去搜。”岚姑姑严声下令。   看了这般久,在如此安静的院子里,即使她们两人声音再小,元子卿也听得一清二楚。   琴桑一看到碧儿会想起几日前的割腕之痛,此时正吓得往元子卿那缩。   见到两名气势汹汹的女婢往她们这来,元子卿将琴桑护在身后。   “我来。”   “什么?”碧儿一脸惊讶,连同岚姑姑面面相觑。   “好啊,既然你愿意为我们浣衣坊挺身而出,本姑姑也不难为你们。给你三日时间,三日后,若不见这九凤锦络图,就将你绑去华嫔那!哼,来人啊,把院内里只要有的绸缎都给她,看偷能搞出什么东西来。”   听到华嫔两字时,元子卿眼中浮现一丝异色。   华……莫非是华国公府那个华!   心里涌起惊涛骇浪,华国公晚年得子,膝下便只有一位小小姐,而那小小姐不正是她的华姐姐吗?   身体不住地后退,若大哥还在世,知道华姐姐进宫成了妃子,不得伤心的痛不欲生。   “瞧她那样,估计刚才那模样是自己装的,听到华嫔的名号还不是吓成这样。”   扶起琴桑,元子卿垂头回了屋。   ☆、第十七章 旧往   因着九凤锦络图这事,她特意让岚姑姑给了她间单独的屋子,只留她和琴桑住。倚着此事,岚姑姑倒是没有过多说什么。   摸着手上锦绸,元子卿呆住不动,显然是出了神。   琴桑坐在一旁,用仅剩的那只手在元子卿面前晃悠,眉心皱成疙瘩。   “小小年纪叹什么气,和我单独住在这,竟还这副模样。”   琴桑苦着个脸,“惜欢,你都是为了我才被逼着绣这什么九凤图,其实我那白帕上的红梅是娘亲绣的,算是她留给我的遗物。”   “既是你娘亲留于你的东西,就好好收好,勿再让他人再看见了。”   即使是一块石头,落于贵人手中便是璞玉,别人只能远远看着。而落于寻常人手中,好的东西自然会被人惦记上,就像她的玉佩,至今还不知被碧儿拿去了何处……   “惜欢,你当真会刺绣,我看这九凤锦络图不似简单之物,换做我,三年都绣不出来。”   元子卿笑而不语,及笄那年,父亲带自己去了宫里,朝拜了太后娘娘,那年她亲手绣了一幅百鸟图献给太后,太后见到百鸟图后欢喜的不得了,她和太子龙璟的亲事便是从那时候定下的。   几年过去,太后仙逝,而那口头亲事也成了泡影,直到今年,御林军围堵了丞相府……   谋逆。   她眼中皆是讽刺,父亲一直为国为民,怎会谋逆,可是圣旨下来的那般干脆,全府人毙命。   而她,如今竟然还苟然残喘得活着,活的像一个笑话……   一道痛意惊起她,指腹上多了一个血点。   旁边琴桑早已累得睡下,她轻轻放下手中红绸,任由血点蔓延,直至凝固。   一直以来,她都是在父亲和大哥的依偎下长大。或许以后,有她该保护的人儿了……   ——   熬夜两日后,一幅九凤锦络图终于绣成了九分,即使如此,当众人见到这副图时,也是极为惊叹。   特别是碧儿,原本想整元子卿两人,结果倒是弄巧成拙。   盯着岚姑姑手中那图锦绸,她心中极是不甘。   元子卿乖巧立在一旁,并不说话。岚姑姑眼中流光溢彩,不得对她高看了几分。   限期为今日,徐公公是午时来的,当岚姑姑满脸堆笑的把锦绸交还给他时,徐公公一副趾高气扬样子。   “这宝贝没弄坏……”说着还瞟了几人一眼。   “那是肯定的啊,公公,你且放心。”   临走时,他还特意看了元子卿一眼,“这丫头长的挺俊。”   “这丫头手笨的很,公公见笑了。”   “陛下的寿辰快到了,你们浣衣坊也不能懈怠。”   “公公说的是……”   听此,元子卿依旧低垂着头,不置一语。   西楚皇寿辰……若她没记错,这是大寿,西楚皇应该是五十了。   她记得,及笄以前,每逢皇帝寿诞,父亲都会带她去宫中赴宴,当各家夫人小姐夸赞父亲有个美娇女时,她心中都是无比骄傲。   而来相府求亲的人也是络绎不绝,只是不知为何,每当父亲听到此言论时,父亲总是沉默,而眼中也没有喜悦,独留悲伤。   待了及笄后,她再也没去过宫里……   她一直不明父亲的用意,不明白他眼中的纠结为何物。   直至今日,她或许有些明了,父亲一直不喜她抛头露面,只因不想让她进宫,成为宫中那些望穿秋水女子里的一人。   ☆、第十八章 夜邀   西楚皇帝寿诞,邀来了毗邻几国,以漠北为主,来天朝贺寿的人络绎不绝。西楚皇特意派了太子龙璟前去驿站接待,可谓是给足了别国颜面。   而在此次盛宴之前,当元子卿以为她能过几日安生日子时,一封无名信惊乱了她。   那是一日午后,她与琴桑正在院中干活,为了寿宴一事,上面传话下来要加快速度干活,不能给西楚丢人。   一个小宫女徘徊在门口,不停往里张望,待看到元子卿后,似无意撞上来。   正抱着木盆出门的元子卿目光一凝,手中动作立即一滞,余光顺着轻挑自己腰间的指尖移去。小宫女看清她淡定如常的面容时,嘴角勾起一抹弧度,随即离去。   元子卿并没有多做停留,规矩的做着自己的事情。   她知道,在宫中,无时无刻都有眼睛盯着自己。   夜。   弯月如钩,悬挂于苍穹。   一黑影鬼鬼祟祟走在浣衣坊庭院中,池边水面倒映出黑影的侧容,白净的秀脸一闪而过。   待人黑影离去后,一双金光闪闪的眼从黑幕中露出来,是碧儿。   她方才出来如厕时就觉着不对,盯着黑影离去的方向,轻啐一口!   “呸,骚气娘们,大半夜的定是去找男人了。”   若自己抓住了这丫头的把柄,还不任由她捏揉搓扁。   脑中几番思量,还是抬步跟了上去。   起风了。   独自走在宫道上的元子卿眨着眼。   今夜的风,无端而起,贴着墙边四角悠悠盘旋,十分诡异……   当她下午寻了个无人处抽出腰间之物,看到纸上的寥寥几句,是一首诗。   “宫人重暮妆,   北望茕与湘。   来人但欢逢,   叙旧思重陈。”   宫北来叙……   引她注意的并不是这首藏头诗,而是诗旁的落笔——皖。   皖是华姐姐的小字,她当然记得,无论题笔者是否为华姐姐,她都要去一遭。   如若她料的没错,应是一直往北走。   而此时,在她没注意到的地方,正有人执酒酣饮。   一旁宫殿屋顶黛瓦上,白长剑插入细缝中,青衣女子拿着酒壶,耳朵微动。   “有人。”在她唇瓣轻启那刻时,长剑已有异动,一股杀意弥漫在眼中。   “青璃,你醉了。”说话人站在一旁,抱剑相望她,“宫中的人,切勿乱动。”   “哼,你莫非看上了方才那低微的小婢女不成。”   突然眸光一聚,赤岩嘘了一声。   又有人来。   青璃低头看去,嘴角一扯,感情这宫中的人大晚上都喜欢到处闲逛不成。   啪。   手中酒壶击去!只听清脆一声响,一阵刺耳的尖叫传来。   又是个女的,赤岩眉头一挑,感情这西楚皇宫里的宫婢们都喜欢大半夜往外边遛弯。   青璃冷笑,眼中满是轻蔑。   “真没用。”   赤岩抱剑不说话,望着之前那人行去的方向,仔细思量……   ——   另一处,顺着北走,元子卿来到一道宫门前。   她沉默,门上金匾写着‘绯烟阁’。   殿前,大门未关。   重重纱帘被风吹起,晃起一天月色,香炉中烟波袅袅,烛光荡漾渺渺雾气,那抹光忽暗忽明,飘摇不定,晃着人眼。   正与此时,一双手,缓缓拉开纱幕。   在看到纱幕深处中端坐的女子时,元子卿顿时睁大双眼,想惊呼,却不知怎的声音凝滞在夜色里,喉间涌动,话语堵在咽喉,化作脚下步子,上前,躬身而跪。   只是在她躬身那可刻,未及见到纱幕中女子颤抖的身子和紧握的手心。   “奴婢惜欢,见过……”   “进去罢。”   说话的是旁边宫女,元子卿敛眸起身。   在重重纱幕深处,女子肤光胜雪,以手撑着下颚,随意间便是一个华美的姿势。   压制住心中涌动的情绪,低头走去。   不知道为什么,自她从进殿后,便无人出声,偌大的宫殿安静的落针可闻。   而坐在上首的女子,却一直侧转着脸,看着炉鼎中飘摇的缕缕烟波,元子卿心霎时间揪紧,心里种种问题呼之欲出,仿若殿外厚积的白雪般森冷敲击着她的五脏六腑,她的内心中深藏的记忆被这脑中种种念想敲得生生作痛。   “你们都下去吧。”   “是。”   一线月光浅暗,夹着淡青色烟波,映着上首躺坐那女子的眉宇,那一双眉扬掠的角度精美至令人惊叹。   那人红唇微张。   “你叫惜欢。”   话语随着风轻缓踱入元子卿耳中,语气的淡漠是她未想到的,但只是方才进殿时的那一眼,她便知。   这是她的华姐姐,只是她为何进了宫,还成了皇上的妃子。   “回华嫔娘娘,是。”   ☆、第十九章 路远迢迢   听到华嫔二字时,很明显女子手中动作僵硬了几分,不过那只是一瞬。   理了理自己半解的衣襟,华嫔缓缓站起,她似是走得很慢,然而转瞬便到了近前。   “虽那绣工与正品无二,不过本宫只需一眼便知那是假的……”说着看看了元子卿站立不动的身子,接着道,“其实,盒子装的九凤锦络图本就只剩一半。”   元子卿心中诧异,这是怎么回事。   为何她要把一幅残缺的九凤锦络图交给岚姑姑,虽疑惑,但是她还是默不作声,继续聆听。   自己的绣工,华姐姐自然认识。既然她寻了自己来,现下,就是知道自己身份的。   可是,为何她不与自己相认。   “华姐……”   话还未出口,便被华嫔打断。   “你的绣工不错,岚姑姑那里的小伎俩还算瞒不过本宫的眼,因着这是陛下赐下来的东西,也不可声张,今日叫你来只是想见见……”话凝滞了一片刻。   “见见能绣出九凤锦络图的人会是谁。”   “小小绣活,上不了台面,让娘娘见笑了。”   不相认吗?原来这世间变的最快的是人心。   “是个心灵手巧的丫头,如若本宫从浣衣坊那处要了你……你是否愿意来我这绯烟阁。”   元子卿心悸一动,面容平静,一揖。   “娘娘看上婢子,乃是荣幸,可在浣衣坊,岚姑姑待惜欢也是极好的。”   华嫔停住整理手腕的动作,背对着纱帘往后一靠,目光绽放异样的光芒,低低道。   “怎么,本宫这……你竟还瞧不上。”   元子卿扑通一声跪下,双腿接触汉白玉砖石那刻,心也如凝住。   “是。”简而意赅,掷地有声。   声音回荡在大殿里外,迟迟无法散去。   殿外,一个小宫女急慌慌跑来。   “娘娘!皇上的銮驾要到长亭路了。”长亭路便是绯烟阁不远处的宫道,本来今夜皇上按例应去贵妃处,只是不知为何突然来此。   华嫔眼中立即浮现出一抹厌恶,“本宫知道了,你们下去准备吧。”   说完转头看着跪在地上的元子卿。   “地上太凉,起来罢,今日的事你且放在心上,如若什么时候想通了,找我便是。”   “谢娘娘。”   片刻后,一阵太监唱报传来,“御銮到!”   藏身在殿外假山后的元子卿,紧盯那黄袍上御龙九天的图案,紧紧咬唇,直到唇破了一道口子,血腥味弥漫咽喉,她才慢慢收回紧抓住假山石壁的双手。   她转身,往相反的方向缓缓踱步,一步一步,踩在那地面上被月光笼罩的那狰狞的黑影上,步如千金重,心中一块巨石滚落,压得她呼吸都急促。   在方才,她多么想冲上去给那九五之尊的男人一刀,不!岂止一刀!刀刀刮肉,痛极九分。   她想让那个男人也亲自感受一遭剜肉之苦!只是,她不能!   灭族之仇岂会这般简单,以她现在的能力还不及够到那男人的一根汗毛,便已被死于他身旁护卫刀下。   日子还长,元家的仇,慢慢报。   她要去寻证据!谋逆的折子是谁递给皇上的,她要去查!   路再难再远,她元子卿不惜任何代价都要去搏一搏!   从胸前蔓延而上的痛感惊得她吐一口鲜血,步子顿住,她缓缓扶着墙。   身后的大殿,妙舞笙歌,烛影乱晃。   前方的路一片黑暗,像正有一张血盆大口要即将把她吞噬。   望着天上皎皎弯月,元子卿凄然一笑。   “父亲,我该怎么做。”   “就她了!”   一道女声从高处传来,接着,黑暗的前方慢慢走出两个人影,青衣女子挑眉看着她。   “还不是被吓到了!赤岩,我赢了。”   ☆、第二十章 悸动   赤岩轻扬眉角。   “是吗?”   元子卿看着两人的一言一语,只是凝神片刻,她便已收回目光,抹去唇角的血,抬步离去。   青璃皱眉看着她,暗骂!   该死的,没想到还遇到了胆子肥的,方才她和赤岩打赌,有人路过就放烟雾吓人,本来自己还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不曾想遇到了个心大的。   “不许走,臭丫头你害我输了,想走?没那么容易!”   一把冷剑挡去元子卿去路,元子卿没有任何惧怕之色,直视青璃。   “让开。”   被她这反应看得愣住,青璃还未回过神,顷刻之间,赤岩一臂横去!挡开青璃的冷剑。   “放她走吧。”   青璃面上不甘,这等小小奴婢,宫中多得是,为何赤岩一直帮着她。   在两人说话空档,元子卿已从假山后溜走。   “人呢?”   “走了。”   “赤岩,你!”   青璃恨不下这口气,之前因受罚之事,她心中已是烦闷至极,没想到赤岩还和自己对着干。   剑尖映着月光,十分渗人。   刀光剑影一起,两人持剑相立。   赤岩知元子卿是太子看重的人,为了不让主子和太子殿下生了嫌隙,只好这般。   “青璃,我不想和你动手。”   “哼,不是你要和我动手,是我要与你。来吧!”   走在假山后的元子卿听到后方金属交击之声,没有回头,脚下步子加快。   正了一个拐口处,一个黑影闪过,元子卿吓得一惊,停住脚步,四处望望。   难道是自己看错了……   正在她沉思间,一双大手,如鬼魅般摸索到她的后腰,一揽入怀。   鼻尖迎来一股特有檀香味,有些熟悉,像是在梦中遇过。   接着便落人一个坚韧有力的怀中,有人用手捂住她唇,她没有尖叫。   睁大双眼看着面前擒住自己的人,看到她似没什么夸张的反应,那人轻笑。   本是黑夜,又在假山后,看不清任何东西,但元子卿却能感觉到紧贴自己那人的唇角一扬,接着男子胸口震动。   “你不怕。”   熟悉的声音。   她当然怕,可是在敌人面前,自己绝不会展现柔弱的那一面。压下内心的惊惧,脑中回忆着这熟悉的声音。   感觉到掌心渐渐湿润,男子慢慢放下钳制住她的手臂。   元子卿大口喘气,正想张口说些什么,男子眸光一凝,远处火把照耀而来。   “嘘!”   一个转身,便把元子卿压在假山后方,而就在她们方才站立的地方,一列侍卫迅速跑过。   “就是那边!方才传来了打斗声音。”   “走!”   一排火把驶过,就在火光照过来的一霎,元子卿看清了男子面容。   他压在自己身上,淡淡的火光中,优美如樱花的嘴唇轻勾,这样的角度,恰好可以看到他细致如美瓷的肌肤。   他乌黑深邃的眼眸正看着前方,泛着迷人的色泽,男子目光忽然往下,元子卿就如偷窥被逮个正着,迅速低下头。   男子俯身靠近,两人气息交汇,突然他一皱鼻。   嫌弃的语气。   “臭。”   元子卿面容有一瞬间的不自然,整天待在浣衣坊,不停的做事,还能香到哪里去,扭动身子想挣脱开男子的钳制。   男人低低地笑,手中劲道有些微的加大。   默了一下,元子卿自嘲笑笑,而今她竟还在乎外表,还是在这个男人面前,这种感觉似乎已经很久不再有过。   久违而陌生。   “人都走了,放开我吧。”   冷漠的语气。   男子顺势放开手,元子卿看也没看他一眼,理一理衣衫,她再不回去就要遭了,浣衣坊的奴相比于在宫中签了死契,私自离开算是浣衣坊大忌。   看她一脸漠然的表情,男子两道浓毛泛起柔柔的涟漪,像是夜空里皎洁的上弦月,连同眉心的朱砂也加深。   她,当真不认识自己了?   也就一次而已,自己竟然那么在意别人的想法。   他也默了,目送元子卿离去。   待人走后,两道身影一前一后步出假山。   “主子,那女婢……”   一道冰寒的目光扫去,青璃住了口。   “留着。”   ☆、第二十一章 偷汉子的女人?   回到浣衣坊,元子卿心跳的极快,今夜发生了太多事情。   竟然还遇到了华姐姐……思及此,心中更觉痛恨西楚皇室。   她行至门口,看到浣衣坊灯火通明,心中一瞬间漏了一拍,发生何事了。   一个人影在屋门前张望,看着元子卿的身影,连忙跑进屋,边跑边叫,“回来了!偷汉子的女人回来了!”   元子卿咬唇,看来是被人知道了。   偷汉子的女人……她轻笑。   屋内,坐着岚姑姑,还是一身中衣装扮,披着外衫,打着哈欠。   看到元子卿进来,每个人的眼神迥异,只有站在墙边的琴桑一脸担忧的望着她。   “哼!贱人,还不快跪下。”   元子卿横去一眼,眼神阴戾,惊得那说话人眼神猛缩,碧儿倒退几步,走到岚姑姑身后。   这死丫头偷偷溜出去的事是自己亲眼瞧见的,不会有错。想到这,碧儿仰起脸,得意看着元子卿,看你怎么办。   “不要以为自己绣了一幅好图就得意忘形,在这浣衣坊还是老娘做主!”   岚姑姑一拍桌子,响声震慑住屋内每个人。   唯独元子卿,面容不变,规矩下跪。   “奴婢不知姑姑这是何用意。”   “何用意?”岚姑姑轻哼,“你知道私下逃走的后果是什么吗?不仅是要你的人头那么简单。”   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怕什么,元子卿扬起面容,淡漠地道。   “奴婢只是出去散散步罢了。”   一群人皆是一副不信的模样,碧儿瞪着她,散步?鬼才信,这大半夜的不在自己屋中待着,鬼鬼祟祟的出门,当她瞎了不成。   岚姑姑望了碧儿一眼,本来她睡得好好的,被外面的叫声惊醒,碧儿一脸笃定的说有人偷汉子逃跑去了。   本来还不信,可是在浣衣坊中并没有找到元子卿的人影,所以她们这一群人才聚集在这。   “当真只是散步?”   “那姑姑还以为奴婢是去干甚?难不成当真找个男人私逃出宫吗?”   男人她是遇上了,可是这出宫,呵呵。   元子卿盯着岚姑姑,唇瓣一张一合,未出一丝声音。   可岚姑姑却是面色剧变!紧握拳头,竟然又敢威胁她!   冷眸看着元子卿,虽是跪在自己脚下,却是一副闲适自在的样子。   随即开口:“都回屋去睡吧。”   碧儿不可置信看着岚姑姑:“姑姑!她!”   “竟给老娘招惹事,还不快回去!”   “奴婢……是。”   感觉到几道阴狠的目光在自己脸上探寻,元子卿轻轻起身,无视。   她绣九凤锦络图的事情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情,但是如果岚姑姑知道华嫔已知晓了此事会怎样,还有私下用刑的事情。   这些事她若是说出去,岚姑姑那条命可得……   “惜欢!”   元子卿笑看琴桑,抚摸她的手。   “今日还痛吗?”   琴桑摇摇头,欲言又止。   她是知晓元子卿私自出去的事,但是她似不想对自己说,一时间琴桑内心有些落寞。   元子卿看着她,琴桑的神情似乎有些怪啊。   ——   一大早,元子卿就被人早早叫起,说是有贵人来了。   院内葡萄架下,一名小太监正和岚姑姑聊着家常,元子卿穿好衣衫前去行礼。   这时她才发现,这里已经站了好几个与她同样年纪的女婢。   岚姑姑道:“元宝公公,你瞧。这几个都是我这样貌稍俊俏的婢子。”   元宝公公打量几番,目光落在元子卿身上时稍微停顿一下,随之点点头。   “恩恩,还算上的了台面。”   各国贺寿的人已陆续入住皇宫,太监总管觉得人手不足,特意让他到此挑选,“咦,你的手?”   站在末尾的琴桑脸瞬间煞白,手腕往后缩。   “岚姑姑,你可知本公公可是来办正事的,你竟然拿这种人来糊弄!”   岚姑姑见情形不好,瞪一眼琴桑,推着碧儿和元子卿往前。   “元宝公公,你瞧这两个,可是水灵的宝啊。”   环视两圈,元宝公公满意点点头,除了元子卿太瘦了些,两个看起来还算不错的。   “就这两个吧,速速去收拾东西跟着咱家走。”   岚姑姑奉承道:“是是是,还站着干嘛,快去啊!”好不容易逮到个机会,还不快把这贱人送出去!   元子卿还云里雾里的,这是要带她去哪儿。   ☆、第二十二章 老太监   在这浣衣坊她也没什么东西需要收拾,带上两件衣物,与琴桑道着别。   “我不在时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快走吧,哼!”碧儿路过她身旁,冷哼,一脸的鄙视,似觉得元子卿与自己一同被选是天大的侮辱。   跟着元宝公公出了浣衣坊,这算是她正儿八经头一回出去,一路上低着头。   虽说以前自己很少进宫,但是也害怕遇到熟人。   相反,一旁的碧儿,脸上挂着得意地笑,像她这是要去竞选嫔妃般,还特意戴上了一支珠钗。   元宝公公余光分别瞥着两人,摇摇头。   两人顺着宫道一直走,旁边来来往往的人她也没注意,直到前面的元宝公公的声音传来。   “你们这几日就在这里奉茶吧,一切按着规矩来。”   这是一处偏殿,出来的是个年老的公公,碧儿惊叫一声躲在后面。   元子卿好奇抬头,眼瞳微缩,出来的人脸上全是褶皱,显然是年纪已大,只是在他耷拉的面皮上有一道手指长的疤痕,就在左眼旁,有些骇人。   老公公脚似乎有些问题,一拐一拐的下了台阶。   话也没说,看了两人一眼就走。   碧儿扭捏着不愿跟着老公公,扯着元宝公公的袖子,哀求着。   “元宝公公!带我走吧!”   “臭丫头,滚进去!”   一脚踢开她,元宝公公甩而去。   对于这边的事情,元子卿就当没看到,抬眼望着门框上方歪歪扭扭的木匾。   心中有了数,抬脚跟着老公公走了进去。   殿内有些黑,四处的窗户紧闭,站在里面有些气闷。   老公公止住步子,掏出怀中火折,烛台上的火光骤起。   “你不害怕。”   沙哑至极的声音,元子卿一愣,随即道。   “怕什么。”   老公公转身看了他一眼,又瞧了瞧外面迟迟不肯进来的碧儿,“你比她聪明。”   元子卿没有说话,目睹着老公公干着一切,当火光燃气后,殿内的场景她这才看得真切。   这是一间茶房,各色各样的茶品精致的摆放着,中央,燃着几鼎香炉。   一嗅。   殿内满是茶香。   御茶殿果然名不虚传。   想必面前这位就是最得先帝喜爱的奉茶公公了罢。   “人人见到我都怕,也就你这般淡然。”   元子卿不说话,默默的帮着他给炉子添火。   低低的笑声从一旁传来,老公公阴测测看着她,脸上疤痕像爬着一条剧毒蜈蚣。   “你,似很面熟。”   元子卿一惊,莫非这个老太监认识自己!   “呵呵,莫急,朝上的事情我这个糟老头管不了。”   碧儿蹲在门口,畏惧的看着里面的一切。   “进来。”   “不!不!我要离开我要离开!”   碧儿连忙爬起,朝着殿门跑去。   殿门嘣!一声突然关上,碧儿瞬时栽倒在地。   满脸惊骇的摇着头,“不不!我要出去。”   元子卿走到她身旁,俯身看着她一恐慌的模样,这样的情景有些似曾相识,在前几日自己也如她这般……   如今是轮回了吗。   伸手打开门,一道亮光投射进来,碧儿抬手挡住双眼。   元子卿回眸,整个人如同在光圈中,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   红唇轻启   “起风了。”   ——   ☆、第二十三章 镜花水月   因为之前待在御茶殿的小宫女被贵妃娘娘要去了,加上近来宫中来了各国人,所以就选了两个生面孔的女婢来这。   这一天,老公公命元子卿与碧儿前去行宫偏殿送制好的茶料。   行宫偏殿住着早一批来的使臣,两人端着盘子走在路上,现在她已经换了一身低品级宫女服,走在人堆里也没人注意。   只是身旁的碧儿一直扭着身子,眼神东看西看。   前方一行人走来,只见最前方那一抹明黄色,元子卿规矩的放下茶料,俯身跪拜。   当一众人行到她们前面时,一双鞋子停顿在她眼前。   碧儿偷偷抬眼,看到了光晕中那抹温和的视线,这是怎样的目光……对从未出过浣衣坊的她来说。   那是雨尽桃花,那是镜中花水中月,她永远无法忘记男子那多情的眼,缠绕着柔情的眸子……   时间在那一刻静止,一旁太监悄声道。   “殿下。”   龙璟回过神,俯身在脚下的女子背影像极了她,随即正色道。   “走吧。”   殿下……   原来他竟然是太子,碧儿嘴角扬起一抹笑,心湖早已泛起涟漪。   一行人踏过,扬起的灰尘进入喉间,元子卿轻咳,端起茶料继续往前走,只是在她起来的一瞬间。   后方有人悄然回了头,望着身子纤弱的她。   碧儿脸霎时红了。   方才,太子殿下是在看自己吗……   ——   行宫。   正殿中大门紧闭,说是正殿,其实与行宫偏殿无太大的区别。有人在殿外的长廊上,穿的是异族服装,头上编了无数条辫子,身上腰带镶嵌着一枚硕大的翡翠玉带。   “王兄……”   男子横一眼身旁的人。   身量稍小的粉面少年扁扁嘴。   “是,尊贵的漠北大王子殿下。”   说完翻了个白眼,自己偷偷跟随皇兄出来,还以为这西楚与他们漠北不一样,原来也是此般无聊。   少年转了一个圈,身上铃铛叮叮响。   男子皱眉,他一脸络腮胡,年纪应比少年大了许多。   “你怎还戴着这铃铛。”   听出他眼里的嫌弃,少年撅嘴表示不服。   这明明是阿娘给自己的东西,说是破云家祖先传下来的宝贝,让一直戴在身上。   “别闹,有人来了。”   “谁?”   话一出口,就有两道宫装身影前行来。   破云烈捋一捋衣装,将少年扯到自己身边。   “谁派来的。”   两人中稍灵活的丫头开口,堆起笑脸。   “奴婢是从御茶殿来的,这茶料是特意送来给贵使享用。”   看一眼两人手中端着的那黑漆漆黏糊糊的不明物体,一旁少年捏紧鼻子。   “这是什么东西啊!会不会吃死人啊!”   破云烈一扯少年衣袖,瞪他一眼,在西楚皇宫中,话怎可乱说。   少年一噎,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吐吐粉舌躲在柱子后。   “既然是贵国送来的东西,便随本王进殿吧。”   元子卿一直没说话,跟随着破云烈进殿。碧儿自进来眼神就一直偷瞄破云烈,被他这一身的富贵装扮吸引。   看着两人这截然相反的反应,少年轻扯唇角。   “原来你们西楚的宫婢都这般没见过世面。”话中满是嘲讽,破云烈将几人的面色净收眼底,也不说话。   碧儿惊住,脸色骤变。   元子卿走上前,淡淡道。   “既然东西已送到,奴婢就先离去了。”   “慢。”破云烈将目光移向她,“她走,你留下。”   元子卿眼神忽地一凝,随即敛下眉眼。   “是。”   ☆、第二十四章 奉茶   对于元子卿此等的“殊荣”,碧儿心中恨的发痒。   明明自己比她优秀,明明今日最美的是自己,都是宫女,凭什么她能留下享受贵使的恩泽。   碧儿这种突如其来的仇意,元子卿早已习以为常。   破云烈端起空荡荡的茶盅,“你们西楚的茶,本王倒是第一次喝,今日便由你伺候吧。”   她微笑施礼,不多说一个字,就连破云烈一个侧面也没瞧过。   少年歪头瞧着元子卿,觉得这宫女比其他人都特别。   有人从偏殿正门外走过,破云烈端坐如常,眯眼,启唇。   “九王。”   殿外,龙沧浔随意抬眼,只觉那奉茶的宫女侧脸有些熟悉。   当少年看到门外紫衣人的那一瞬,整个人都痴了。   一地阳光如雪白华锦,华美的铺开在嵌金扣雪地上。   龙沧浔眼角斜飞,步履稳定的轻轻迈进。   “原来是漠北大王子,本王还真是有失远迎。”   一线光芒转射到元子卿侧面浓密的睫毛上,她似有所感应的转头,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淡白的阳光里,微尘起伏如雾,又似透明渺渺雾纱,雾纱中男子宽大的紫袍铺落一地,他面容沉静,紫衣飘然隐然若有诱惑之姿。   他走近的姿态,恍然若有帝王之态,唇角勾起的一瞬间,男子已落座。   “西楚九王原来也住在这行宫,小王原以为要独住,还怕有些寂寞了呢,哈哈哈。”   明眼人都知道破云烈这句话中有十足的嘲讽意外,堂堂西楚亲王,没封号就算了,竟然还像个外人般住在这大楚行宫。   元子卿隐身入后方的屏风。   明明没看见她,龙沧浔却似知道她的心思。   “看茶。”   退后的步子顿住,元子卿深吸一口气。   两人之间的距离明明不过几步,却如同隔着烈火重浪,千里屏障。   他竟然是九王,西楚皇室唯一的亲王!   是杀她全家那人的亲弟弟!   她眼中有愤怒,有杀意,有伤痛……   最后全化成滴滴水声,有什么地方湿了。   “啊!”她惊呼。   桌上杯中茶水早已满尽,她竟然还在往里添。   低低轻笑传来,如同那夜一般,他压在自己身上,自己竟然还记得他身上那股特有的檀香味,就像现在鼻尖萦绕着的般。   茶水是烧开的,元子卿慌忙中用手擦桌。   烫意从指间袭遍全身,她浑身一个激灵。   有人触碰她烫红的指间,但却在下一刻收回。   破云烈余光掠过这般的动静。   “九王,您可真闲。”   低眉端走茶具,元子卿抑制住刚刚心中的悸动,走下去。   “皇兄宫中的婢子都是这般毛手毛脚吗,下去自己领罚吧。”   “是。”   跟着赤岩的脚步,元子卿一步一步往外走,殿前大门应声而关。   一双充斥着暗芒的眼,慢慢隐匿。   ——   “原来,九王也是多情之人。”   爽朗的笑声响彻整个行宫偏殿。   龙沧浔偏头看他,端起方才元子卿泡好的茶轻嗅。   “皇兄的寿辰在即,到时定有别国的使臣赴宴,不知大王子有兴趣与本王看场好戏否。”   破云烈眼睛眯起,络腮胡下的唇蠕动,阴测测地笑。   “不知九王所说的好戏是什么?”   两人眼睛交汇,随即笑了,某种不明的协议在这静默无声的殿内悄然达成。   ——   ☆、第二十五章 漠北王子   元子卿站在殿外廊上,赤岩依旧抱剑而立,眉间皱起,直直盯着偏殿门口。   本以为出来后就可以离去,谁知这那男人的这侍从古怪的很,还不让她走。   其实说来也是自己的过错,无意弄湿了堂堂王爷的衣服,自己这是等着受惩吧。   殿门缓缓打开,紫袍男子步出,与破云烈那等草原糙汉子站在一起,更显得一身华贵,这样的距离,她看不清男子的脸,所以并不知道男子自出来,目光就投向了她。   两人似乎相谈甚欢,面容皆和善。在门口说了两句话,破云烈目送龙沧浔离去。   “她怎在这。”   赤岩诧异,这……   莫不是他思虑多了,瞧着主子之前的神情,这女子将他喜爱的紫色缎袍都弄脏了,竟也不恼。   他还记得以前想近主子身的那些女人,个个结果惨烈。   “你回去吧。”   这是对自己说的吗,元子卿不为所动。   “难不成还想与本王接着干那夜剩下的事?”   话语轻浮,眼神诱惑,眉间朱砂似血。   元子卿微微福身,“奴婢退下了。”   后方,窗口处,有一双极黑的眼正看着他们三人。   “王兄,你这是?”偷窥吗……剩下的几个字没说出来,怕被敲脑袋。   少年看着自己王兄古怪的姿势,有些语噎。   拉下窗纱,破云烈冷冷道。   “你当着以为那个九王来此处只是闲谈?哼,他可没那么有闲心。”   相传西楚九王就是个挂名王爷,其不然。自己方才故意把话说得那么难听,就是想惹怒他,如若自己在西楚皇宫被他家的亲王揍了或打了,这个罪名可不小。   但他当时却如同没什么反应般,连他那侍从也面色不改。   天下的男人不就是想要个至高无上的地位吗,最在乎的也是那张面子,自己这般羞辱他,竟然还像个没事人。   这证明什么……西楚九王比表面上还隐藏的深。   破云烈眯眼,这西楚王朝,怕是要掀起一番腥风血雨了,只是他漠北对别国的内斗,一丝都不感兴趣。   倒是父王交给自己的大计……怕要遇上劲敌了。   九王可比那白脸太子难对付。   少年看着破云烈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甚感疑惑。   不过一想到那九王的卓越风姿,少年就双夹泛红。   破云烈见少年如此,脸一下就沉了。   “淼淼,记得你的身份。”   自己的身份……   王兄这是暗示自己吗,她只是漠北王侍妾生的女儿,虽说自己只是侍妾所出,但父王怜她是唯一的女儿,平时也是极疼爱的。   她并不知道漠北王疼爱她的最终目地,一个女儿,又是侍妾生的,为了漠北,未来她的亲事定是由父王定夺。   和亲……或许就是她为皇家女的宿命。   ——   当元子卿走了一路,内心依旧无法平静,两个男人无形“刀光剑影”,她当然知道,步子加快,想赶紧回去。   心中对西楚皇室的恨意越来越深,有些事她要从长计议了。   “子卿……”   前方有人立着,挡住了她的必经之路。   元子卿面色立即变了,那抹明黄色身影越靠越近,她踌躇不定。   旋即跪下。   “奴婢见过太子殿下。”   一句奴婢,一个下跪的姿态,已将两人的沟渠拉至最远。   只是,隔开两人的岂止一条沟渠,还有那黄土漫天的“坟墓”。   手放在空中,本习惯性想摸摸女子别致的发髻,他才惊觉面前人是一袭宫女装扮,而不是曾经如烈火般的红衣。   以前的热烈,肆意,全成了今日面前这毕恭毕敬的宫女。   “你……病好了吗?”   他怎知道自己之前病了,难道琴桑带来的药徒是奉他的话来的?   轻叹,又欠了这人一份情。   “承蒙殿下关心。”   “我们之间当真要此般疏离吗?”说着龙璟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荷包,绣的是鸳鸯,只是只有一半,“另一半在你那,你……还记得吗?”   ☆、第二十六章 夜袭   龙璟神情有些恍惚。   想起多年前在皇宫里见到她时,那日是元子卿及笄,她随父亲来宫中参拜皇奶奶,宫道上,那蓦然回首的一刻,如娇花般的年纪,女子红衣似火,笑吟吟着走上前来。   轻喊他:“阿璟。”   她笑颜如花,那花从此开在他独有的岁月里,从未有一刻真正得凋谢。   如今那花,开在哪方白石路,苍穹之巅了吗?   或许是她自己凋亡了,或许在丞相府灭门那一刻,两人就已没有回头路了……   元子卿依旧跪着,目光平视前方,她面容少有波动,近来的宫中生活,已将自己心性练得平稳。   而那些的昨日承诺,今日已是泡影。   “太子殿下。”停顿了一下,“儿时的胡诌,切勿放在心上了罢。”   荷包瞬间掉落在地,龙璟疲惫的声音响起。   “好好好……”   龙璟拾起粘上尘土的荷包,一步一步后退,随即他转身,黄影一瞬便已不见。   只是在两人身后看不到的地方,几双眼正在诡异的发着光。   ——   夜。   除了来往巡逻士兵的脚步声,一切都安静如死。   最近因着各国使臣的到来,宫中的守卫换的越来越勤快,防守也多了,看来这西楚皇还真是小心谨慎。   御茶殿后方有个茶园,茶园旁有个小屋,此时小屋灯火通明。   一道身影走来,手中提着水桶,正冒着热气。   老公公让她住在这里,说是晚上要给茶树浇水。   这般久了,她终于可以洗个热水澡了。   片刻后,屋内传来水花声。   冬夜,冷凝的空气中,水冒起的热气更稠密。   屋内屏风后,女子衣衫半解,用手荡着盆中水。   衣襟顺着纤细的颈脖滑下,水雾氤氲下,女子优美的蝴蝶骨若隐若现。   只是,在腰间,原本如白玉般的肌肤上,有道长长的疤痕,现已结痂。看着程度,受伤那日定是受了不少苦。   刚想伸腿跨进浴桶,耳边一抹冷风吹过,她转头,原来是门被风吹开了。   关上屋门,咯吱一声。   更猛的风从窗户猛灌,元子卿虽觉得有些古怪,但还是走过去关上窗子,拉上窗纱的那一刻,她感觉手里黏糊糊,定睛一看,红红的,带着些腥味,竟是血!   心生不妙,赶紧退回内屋中,越接近内屋,血腥气越浓。   此时她披了一间单衣,手脚都有些冻的发颤。   越走步子越慢……   她的直觉告诉自己,屋内还有其他的人。   操起一旁地上的铲土的铁锹。   “谁!出来。”   正与此时,窗户忽地打开,“喵~”一团黑影闪过。   呼一口气,原来是只夜猫。   铁锹在手中脱落,她抬袖擦擦汗,心中有些后悔,以前没跟大哥学些护身的功夫。   被一只野猫吓得全身湿透,元子卿走近澡盆,想清洗一下。   可是,她眼神忽地凝住,此时早已无风,烛火徐徐燃烧。   而浴桶中的水竟无风自动,烛光映照下,泛着点点涟漪。   元子卿心中也似有涟漪轻晃,直到水面晕开淡淡血红……   ☆、第二十七章 惶惶之夜   一只带血的手从后方蓦地伸出,擒住元子卿颈项,哗啦一声!   她整个人载进浴桶中!   水漫入整个口鼻,她奋力挣扎,此时她能清楚的感觉到后背那人沉重的呼吸。   猛一用力!钻出水面,使劲咳嗽。   外面有些嘈杂,好像有御林军进来。   她听到了老公公的声音。   “各位何故来此,仔细别踩了老奴这些茶树。”   “宫中入了刺客,看到是进你这里了,别耽误我们做事,让开!”   刺客?   难道说的是身后这人?   元子卿缓下心中情绪,慢慢移动,想找个机会对外吼。   身后之人似乎察觉出了她的意图,如此般拙劣演技瞒不过他习武之人。   “别动!”   那人用手掐住元子卿细颈,瞬间勒出一道红痕。   声音沙哑沉重,显然是受了重伤。   虽然他故意把声音压得很低,可是元子卿还是听出了他是谁。   漠北大王子,破云烈。   真是有趣,堂堂大王子夜闯西楚皇宫,这是要盗窃什么东西?   敛下眉眼,心中已有计较。   凡是对西楚皇室不利的事情,她现在可是喜闻乐见。   “漠北王子,可否放开奴婢。”   门外脚步声嘈杂,屋内情况紧急,不想女子轻缓声音一起,扰乱了破云烈此时紧张的心绪。   她怎会识出自己,破云烈眼中浮起杀意。   女子全身湿透,侧脸黏上层层发丝,睫羽忽闪忽闪,元子卿笑笑。   “不要再费气力了,杀我对你来说,你也逃不出这间屋子。”   “你想如何。”   “呵呵……”   门外,御林军领头在门外踌躇,一路追赶,刺客到这御茶殿就不见了。不是藏匿在这,又会在哪。   低头,脚边茶树叶片上,点点鲜红夺目。   冷笑。   “进去!搜!”   老公公拦不住,站在外面眼神有些担忧。   门被人踢开,只见几人凶神恶煞进来,刀光乱晃。   领头人眼一眯,纱帘里雾气萦绕,还夹杂了淡淡血腥味。   勾唇,看你往哪里跑!   一刀砍断层层纱帘,惊得里面的人一阵尖叫。   “啊!”   女子坐在浴桶里,正在往上拉上衣襟。   进屋的几个男子一见此等风光,都露出狼性目光,贪婪的盯住女子侧肩。   “你们是谁?出去!”   女子面颊微红,手中拿着白巾擦着手臂上的伤口,浴桶旁有些带血的衣衫,地上还有一滩血水。   领头人眼神古怪。   “你的伤?如何得来。”   “奴婢只是不小心弄伤了手臂……”元子卿目光看向一边,“各位官大哥,还没看够吗?”   冷冷的话语,几人这才发觉似有些不妥。   那刺客伤在腰上,而不是手臂。领头人环视了一下四周,这里装饰简单,根本无法藏住人。   心中大叫不好,莫非中了那贼人的计!   “走!继续往前看看!”   “是!”   几人迅速出去,元子卿方才还挺直的脊背突然像失去了重心般倒入水中。   一人猛地窜出水面,立在一旁,浑身湿透,衣摆还在滴水,只不过他穿的夜行衣,看不清腰上那摊血。   破云烈奇怪看着躺在水中的女子,她眼神飘忽,嘴角带笑。   “说吧,你想要小王干什么。”   一个西楚人,不惜给割伤自己,帮着他个漠北人躲避御林军,他可不觉得这女子是如那些平常女子,从第一次见她,就觉得她心思非一般的深沉,是个狠辣的人。   “奴婢没任何要求,你腰上的伤应该不轻吧,快快回去擦擦药吧,错过了西楚皇的寿诞,以他多疑的性格,今日之事还不是要怀疑到你身上。”   元子卿句句说到要点,破云烈不得不佩服。   “小王竟栽在皇宫那些守卫士兵上,哼,女人,等着小王。”   说完一闪身,人已从窗户飞出!   她缓缓坐起,手臂上的疼痛令她呲痛皱眉。   刚刚一时情急,下手略微重了。   拉起衣襟,眼中厉色一闪。   可这也算值得,漠北大王子的人情可不是谁都能得到。   ——   ☆、第二十八章 下套   西楚皇的寿诞就在次日,近几日宫中人杂事多,就连这小小的御茶殿也是人来人往,元子卿每天都要送茶料去各宫。   今日,后宫嫔妃全在御花园赏桃花,早春临近,花香四溢。   日光和煦,御花园景色宜人,雕栏玉砌之美也不及朱颜,美的是景色,还是人。   御花园有座绛雪亭,只因这有连绵桃树,每当花瓣飘落时,宛如红色雪花纷纷降下一般,遂将此亭名为绎雪。   几个着华贵宫装的妃嫔正坐在亭中下棋。   面若芙蕖,身姿翩若惊鸿,左侧女子身着红衣,黛眉飞扬,眼角灼一点红,那是最近京城流行的点泪妆。   在她对面年纪看似稍小的黄贵人,樱唇一勾。   “襄姐姐这步棋走得好啊,果真棋艺精湛啊!”   襄妃手执白棋,听着这奉承的话,眼尾一挑,笑的意味不明。   她无意往旁的一瞥。   “妹妹说笑了,本宫的棋艺哪比得上华嫔,人家曾经可是西楚第一才女啊。”   立在亭外正赏花出神的华嫔,听到这些讽刺的言语,也不恼。   对着一旁婢女低语:“起风了,回去吧。”   “哼,华嫔这是怕了不成。”   当元子卿拿着茶料来到御花园时,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她站在亭外,无人注意到她的靠近。   “襄姐姐,你就没有说对了吧。华嫔妹妹怎会怕,她才女的名头当年可是名扬整个西楚啊!连丞相家的大公子……”   襄妃一听到此,瞪说话女子一眼!果真是绣花枕头,关于丞相的话也敢在宫中说道,也不怕传到皇上耳中。   黄贵人惊了一下,注意到自己话中的不妥,连忙捂住嘴。   这丞相等逆臣,已成了宫中的禁忌,谁都不敢提起。   元子卿依旧立在亭外,看不出喜怒。   华嫔手中绢帕越捏越紧,最后,她呼出一口气。   笑了,有些释然。   “姐姐们的好雅兴,妹妹就不打扰了。”   “你!”襄妃着实有些气,就是她这般冰清玉洁的勾人模样!把皇上迷的神魂颠倒,明明才进宫几月,就以升成嫔位!   她恨啊!不止是她,宫中哪个女人不恨她,年轻,有姿色,家世不俗。   呵呵,真是个倾城美人,可是……   襄妃眼里寒光乍泄!   今个可不是随便出来,贵妃娘娘交代下来的事情,可不能耽搁。   “妹妹,别急啊~”说着递给黄贵人一个眼神。   黄贵人点头,连忙走下去,拉扯着华嫔衣袖。   “华妹妹怎这么快就走了,是不是身体有些不适啊,姐姐让太医来给你看看。”   越说黄贵人越往湖边走,现在是早春,湖上冰面已经融化,只是湖水依旧冰寒刺骨。   眼看着黄贵人把华嫔往湖边挤,襄妃以袖遮脸,黄贵人看到她这个动作,冷笑,手中力道加大。   只听扑通一声!华嫔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人救被推下了冰湖中,寒水浸没身体,她吓得惨呼!   “救命啊!救我啊!”   她的侍女不会水性,站在岸上干着急,这也不能叫巡逻的士兵来救人啊!那不就侵犯了娘娘的千金之躯了吗?   小侍女焦急的看着,襄妃和黄贵人站在岸边,不为所动。   “襄妃娘娘!救救我家主子吧!”   “滚开!”黄贵人一脚踢开她,“襄妃姐姐何等贵重的身份,岂能下湖捞人!”   就在她们说话之际,又一道落水声响起!   几人抬头望去,只见一名宫女正在往华嫔那里游去,这宫女哪里冒出来的,两人都十分疑惑,明明已经打点好了,周围本应不会出现其余人。   在元子卿跳进水中的那一刻,她脑中只想着救人,不顾湖水冰寒,奋力地往前游,当抓住一只还残余一点温度的手臂时,她拼命拉扯!   华姐姐,你不能有事!华姐姐!   在华嫔快闭眸的前一刻,浮现的是女子焦急又苍白的脸……   “华姐姐——!”   ——   ☆、第二十九章 齐聚一堂   绯烟阁。   殿中早已燃气火炉,门外跪了一排太医。   里面传来你西楚皇的暴喝声!   “给朕治,若人还是不醒,你们也别想活到明日!”   太医皆吓得冷汗层层,皇上是真的怒了。   内殿,轻纱幔帐里,躺着脸色煞白,毫无声息的华嫔,一个年纪稍大的太医正在给她把脉。   明黄龙袍的西楚皇背着手,不停的来回踱步,面上全是担忧之色。   “皇上……”   一旁站着的黄贵人开口。   “你给朕住口!待会再和你算账!还有你襄妃,也不管管这些人,贵妃给你的后宫之权,看来朕是要收回了!”   襄妃连忙说是,瞪一眼黄贵人,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太医擦擦冷汗,收回手。   躬身跪下:“回陛下,华嫔这是受寒了,有发热的症状,微臣个方子先试试。”   “试试?意思是你们整个太医院也没法子?真是废物!”   西楚皇一甩衣袖,胡子都气的立起。   “愣着干甚?还不快去!”   “是是是!”   待人走后,西楚皇拉开床幔,心爱的妃子静静躺在床上,他心疼极了。   厉声道:“说吧,今日是怎么回事。”   服侍华嫔的小宫女开口回道。   “回避下,娘娘今日本和襄妃黄贵人在御花园的桃林里赏花,后来黄贵人上来拉着娘娘,不知怎的,娘娘就失足掉进了湖中。”   黄贵人心中大叫不好,这不识好歹的小贱人!   看着西楚皇往自己这方看来,她咚一声跪下!   “陛下,臣妾没有做啊!”   “哼,朕可什么都没有说。”   襄妃正想开口,就听到殿外太监唱报。   “贵妃娘娘到!”   西楚皇眯眼,今日真是齐聚一堂了。   明日便是他的寿诞,宫中又有许多使臣,许多事情等着他去处理,现在后宫里又闹出事情。   后宫的职权,他全交于贵妃一人处理,如今在这个岔子上处理事,定是把责任归咎于她。   所以,当着一身深蓝色挑丝双窠云雁宫装的贵妃进来时,西楚皇并没有给她好脸色,依旧坐在华嫔床榻边上,握着床上人的手。   贵妃如今算是后宫中地位最高的妃嫔,这都因她的家世,夏侯一族,多年为西楚征战沙场,立下了不少功勋。   而她,夏侯霜儿。   一进宫便封为贵妃,她脑袋上那支贵妃才有资格戴的七彩琉璃钗已戴了十多年。   就算先皇后故去数年,她那支七彩琉璃钗依旧纹丝不动。   不知这是喜是悲。   “臣妾参见皇上。”   西楚皇跟没听见般,也不看她,甚至不叫起。   于是贵妃又加大了声量:“臣妾参见皇上!”   在这么多人面前,就算不给贵妃面子,也要给夏侯家面子。   “起来吧。”   “是。”   “身为贵妃,就该好好管管后宫里那些见不得人的琐事吧!朕这几日可没心思管你们的这些闲事。”   贵妃面色有些微的变了,在这么多人面前教训自己,陛下这是头回。   “黄贵人,自己去领罚吧。”   “陛下!臣妾冤枉啊!臣妾没推华嫔啊!”   听着这般刺耳的声音,西楚皇皱眉挥手。   “带她下去!还有你襄妃,明日的寿宴也别去了。”   这是禁足吗?盯着床上躺着那人,襄妃眼中恨意弥漫。   贵妃就那样听着,也不为她们求情。一点小事都办不好,也该吃点苦头。   似对贵妃的态度十分满意,西楚皇这才正眼看她。   “明日的寿宴,别再给朕惹出事了。”   “陛下就请放心吧。”   “恩,今夜就去你那。”   扇一巴掌又给个甜枣,西楚皇的作风可真让人捉摸不透。   虽然心中知道西楚皇是因忌惮夏侯家的才如此,可贵妃眼中还是泛出喜悦。   “是,陛下。”   ——   ☆、第三十章 西楚皇寿诞   翌日,下了早朝。   西楚皇便带着各国使臣前去围猎场,宫中的宴席是在御花园中,早早就挂起了红灯笼,四处都燃着暖炉,也不觉得冷风刺骨。   到了晚上,高挂的的红灯笼便燃起烛火,四处通明,一眼望去,倒也是热闹非凡。   宴会进行的热闹而流俗,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席间觥筹交错,言语欢畅,各国使臣其乐融融。   今日狩猎,西楚太子夺得头筹,射到一头公羊。   西楚皇当即下旨,赐太子一把玄铁打造的弓,这可谓是艳羡旁人。按理说漠北人能骑善战,狩猎应当不在话下,可是今日在围猎场,漠北大王子却一只鸟都没射中。   席位上,有人笑了。   “不知是不是传言有异,这漠北的骑术也不怎样。”   说话人是西楚的一个附属小国的使臣,满脸大胡须,身形微胖,说完还斜眼看看看不出喜怒的西楚皇,一脸谄媚。   破云烈强忍着腰上的疼痛,压制住心中的愤怒!   手中金盏已被他捏得变形,随即又想到什么,面容缓和,冷笑。   “小王今日身体有些不适罢了。”   话说的轻巧,有人却只当耳边风。   “是当真身体有恙,还是你根本就不行!”   “你!”   站在破云烈身后的粉面少年一脸怒容,指着那大胡子就想叉腰大骂。   破云烈拉住她,“淼淼,退下。”   这也只是个狐假虎威的小人罢了,自己还在他们西楚的地界上,双方闹起来,对他们漠北无一丝好处。   而且,毕竟今日是西楚皇的寿诞,怎么着也得给些面子。   他们的座位是按国次来的,破云烈坐在左侧首位,依次是其他国。   在他对面,坐着西楚太子龙璟,今日他夺得头筹,但似乎并不高兴,一直低头喝闷酒。   而下,在右最不起眼的一个位子旁,站着两个侍从,一青一黑,只是那席位上却是空空如也。   西楚皇今日穿了一身大红龙袍,绣着九龙飞天的图案,一副睥睨天下的姿态。在他旁侧当然坐着后妃之首,贵妃夏侯氏。   贵妃也穿了一身红袍,胸口处绣着紫金牡丹,头戴七彩琉璃珠,挽着朝阳髻,一派雍容。   在此等宴会上,只有妃位以上的人才能参加,黎妃身体抱恙,襄妃还在她自己宫中禁足。   所以,在席桌上,只有几位皇子公主。   说来西楚皇室子嗣也算不少,只是大多都是幼年夭折或者死于腹中,不知道这是不是对西楚皇的报应,如今剩下的皇子也只有太子和年满八岁的四皇子。   而这四皇子,正是贵妃所出,名龙寅。   虽然宴会表面上其乐融融,然而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人人都无聊得紧,彼此之间不过寒暄敷衍,歌舞声平不暇,却是宫中数见不鲜的东西,让人只烦不奇了。   琴声忽然变的绵长,夹杂着点点桃花香,几名只着纱衣的女子,翩然舞来。   几名女子淡粉色华衣裹身,外披白色纱衣,身姿婀娜间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和清晰可见的锁骨,裙幅褶褶映着琉璃宫烛,轻泻于地,挽迤三尺有余,柔美非常,一步一步勾人摄魄。   只是这般冷的天,也不怕冷。   琴声忽地高扬!急越如飞瀑,又清脆如珠落玉盘。   只见一红衣女子缓缓而来,她的衣着与其余人都不同,面纱遮脸。   眼珠滴溜溜转。   席位上的各国使臣看得瞠目结舌,都要流出口水来。   西楚皇只觉得这后出来的红衣女子身形有些熟悉,转头看向贵妃。   贵妃对他回以一笑,西楚皇叹口气。   “哎。”接着摇摇头,“宜儿!”   还在翩翩起舞的红衣女子一顿,接着她扯下脸上面纱。   粉若桃李的秀脸立即展露出来,女子嘟嘴,嗔道。   “父皇!”   ☆、第三十一章 鸿门宴   “原来是贵国公主殿下,方才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失敬失敬啊。”   说话的是大胡子,虽他口中说着失敬,但目光依旧贪婪锁着公主背影。   “胡闹!”   “人家也是想给父皇一个礼物嘛,宜儿的舞跳得好不好啊!我可是学了三月呢!”   轻笑声传来,龙宜公主看向席座上那抹紫色人影。   也不知龙沧浔何时来的,他执着酒盏,嘴角留着残余的笑。   “九皇叔?”   他竟也来了,也没听父皇提起九皇叔来京的消息。   “还不快下去换身衣裳!”   这身舞衣实在上不了台面,西楚皇微怒道,虽然是呵斥,但是眼里仍然夹带了宠溺。   听出西楚皇语气中的不悦,龙宜公主小嘴一撅。   “宜儿谨遵父皇圣命,哼!”   贵妃笑道:“公主孩童心性,陛下莫气。”这话算是给西楚皇一个台阶。   他略微面容缓和。   贵妃见此,悄悄对着四皇子道:“快去。”   “父皇!儿臣祝你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这是儿臣亲笔绘画的一幅西楚山景图,愿西楚万年昌盛!”   四皇子掷地有声的童音,传遍整遍席位。   贵妃眼中满是欣慰的看着她的儿子。   席上有人站起,身着一品紫金官袍,爽朗笑声传来。   这正是一品军侯夏侯惇,贵妃娘娘的亲哥哥。   “臣夏侯惇同祝陛下福寿延绵!”   说着一扬手,一旁宫婢立即端来两尊镀金佛像。   “哈哈哈哈!爱臣快快坐下,寅儿,来!到父皇这来。”   四皇子歪着脑袋,甜甜应着。   席位上有不少臣子低语交谈,今日他夏侯家的风头算是盖过了太子。   太子自顾自的喝着闷酒,听到身旁小太监焦急道。   “太子爷,你看……”   龙璟挥手,小太监领命。   走出席位,他一撩衣袍,脸色不卑不亢,恭敬道。   “父皇,这是儿臣为您备的五福寿禄图。”   这话一出,满座哗然!   这西楚太子出手怎如此小气,五福寿禄放在寻常家中那还算看得过去,只是献给皇帝,的确有些小气了。   西楚皇面带和煦的微笑,说着免礼,并没被其他人的言语受影响。   龙璟冷冷勾唇,这一群趋炎附势的家伙,都是没见过世面的人。   他起身,挥袖撩开红布,顺势金光四射!照亮了此时他的俊脸。   这这这!竟然是用金丝绣成?   龙璟抬高声调:“这是儿臣让人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所绣,不知父皇是否喜欢!”   “哈哈哈!好好好!璟儿有心了!”   一瞬间,席桌上的人皆传来艳羡的目光,特别是那些小国来的使臣,嘴角都有些抽搐。   西楚皇抚摸胡须,眼中满是骄傲,余光瞥到那抹紫色身影时,有一瞬间的停顿,随即哼一声。   龙沧浔坐在自己的席位上,嘴角带笑,却丝毫未达眸底。   站在他身旁的赤岩,有些耐不住了。   “主子……”   他闭眸,指尖轻敲桌面。   “快了。”   就在此时,破云烈身后的小侍从,突然开口道。   “西楚太子真是好手笔!”人们纷纷转头看向他,小侍从穿着漠北服饰,满头扎着辫子,说着他顿了一顿。   “太子生的一副好相貌,不知是否赢尽了京城女儿家的芳心。”   太子还未发话,西楚皇便有些不悦了,他这话说的有些蹊跷。   “贵使何出此言?”   破云烈拦着小侍从,起身,环视四周,大家的脸色各有不同。   “不知太子殿下是否记得这个绣工精致的荷包?”   见到他从腰间拿出的那绣着半个鸳鸯的荷包,皱眉摸摸自己腰间,心中大叫不好,脸色晦暗不明,他的荷包何时去了他那里……某种不妙的心绪蔓延出来。   ☆、第三十二章 怒起   西楚皇本来还是云里雾里,但是见到龙璟此般模样,脸色当即变了。   “璟儿,这是怎么回事?”平日里说给他纳个侧妃,也不应,这荷包看样子似乎是女儿家送的,既然有喜欢的人,又怎不说,弄得现在由得漠北的人在这叫嚣。   见此情形,贵妃端坐如常,她知西楚皇此时恼怒,但这是让太子吃瘪,有利于她的的事自己可喜欢的紧。   龙璟有些手足无措,荷包是子卿绣的,这绝对不能说。   贵妃眼尾一挑,媚态十足。   “陛下,既然太子有意中人,那大可借此好时机,为他纳入东宫?”   西楚皇点头,贵妃说的有理。   “璟儿,既有喜欢的人,就且说来听听,父皇为你做主便是!”   龙璟局促不安,神情有异,他咚一声跪下:“父皇,儿臣的事情就不让您费心了……”   破云烈大笑声传来,“哈哈哈哈哈哈!太子不愿说那女子名讳,是在怕什么吗?”   龙璟惊得倒退一步,难道破云烈知道子卿的事情,不可能不可能!子卿在宫中的事情除了母妃无人知晓,母妃是不会害他的。   “父皇!儿臣……”   西楚皇不看他,朝着破云烈方向冷呵道。   “漠北大王子,朕宫中的事就不劳烦你费心了!”这话已经表明西楚皇的态度,我自家的事情容不得你管,我儿子爱喜欢谁就是谁。   微微扬眉,可惜啊,他破云烈就是个爱管闲事的人。   “太子不愿说那女子身份,是觉得不便说吗?莫非那女子身份……”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西楚皇也明白破云烈这是在挑事,可到底是谁家的女儿,璟儿如此的不肯说。   破云烈撩袍坐下,为自己倒上一杯美酒,酒味沁人心,好酒,只是今日他是无法快活的品尝了,有更好的戏等着他。   思绪回到龙沧浔到他殿中的那日,其实那日他们两人也没交谈什么,只是在九王临走前,似无意说了一句。   ‘宫道幽幽,何能解愁,佳人攸攸,何处寻楼。’   宫道,佳人。   当时他只以为在宫道上会有什么佳人等着他,可是待他去了,才发现,那是比什么佳人都还有趣的东西呢。   堂堂西楚太子竟然喜欢上了一个低贱的宫女,其实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只看是何人说,又说与谁听。   在西楚皇寿诞这个与民同庆的日子,宣扬了出去,这西楚皇帝老儿的面子……怕是要掉了。   心中算盘打得再响,也不及某人的提点。   破云烈抬高酒樽,朝着龙沧浔的方向,一笑。   僵持之下,有人入了御花园,是个太监,后面跟着个宫女。   破云烈身边的侍从在他耳边低语着什么,他勾唇一笑,好戏来了。   “西楚皇,你瞧。”   顺着他破云烈手指的方向,大家看到了的是一个低头而来的纤柔宫女。   “漠北大王子这是何意?”   “何意?那这要问问太子殿下了!”   在看到宫女的一瞬间,龙璟整个人瞬间僵硬,子卿……子卿。   不!那绝不是子卿。   只是当宫女抬头,当他看到了那张日思夜想的脸时,他再也控制心中情绪。   “不,我不认识这个宫女。”   说得这般斩钉截铁,说没有猫腻都不会有人信。   西楚皇额头上的青筋直跳,蠢!真是蠢笨至极!   现在的事情很明显是有人给龙璟下的一个套,无论这宫女他认不认,都载进了这个大坑!   元子卿跟在小太监身后,是这个小太监说有人要召见她,她还以为是九王寻自己,不想一直跟着他来到了这,看到了挂着五彩华灯的御花园,和集结了各国使臣的席座。   至此,她心中已有些明了。   今日她被人摆了一道。   既来之则安之,瞬间安定了心神,俯首跪拜。   “奴婢,拜见陛下。”   其实在见到西楚皇的那一刻,她心中早已激起了惊涛骇浪。   龙璟看到她紧握的五指,想上前一步,又后退,脸上皆是纠结和痛苦。   事情已经很明显,西楚皇猛拍面前桌子,一脸恨铁不成钢!   “这贱婢是哪宫的?”   “父皇!”龙璟撩袍而跪,“儿臣并不认识这宫婢,请您放了她吧!”   一见这种情形,他国来的使臣互相对望,眼中皆是嗤笑和鄙夷。   今儿个,他西楚皇家可真算是丢人了。   元子卿埋头静静听着,她已经大致明白了此时的情形,有人在龙璟和他的事上大做文章。   西楚皇大怒!一甩袖!桌上酒杯顺势往元子卿在的方向袭去!   龙璟眼瞳睁大,似已见到那银制酒杯砸到元子卿后她头破血流的模样。   他旋即跳起!手臂一挡!酒杯哐当一声落地。   在酒杯落地的那一刻,他才惊觉自己做了什么!   ☆、第三十三章 探狱   “父皇,儿臣……!”   “孽子!孽子!”西楚皇已怒不可遏,旁边贵妃眼中浮起讥笑。   “陛下,莫急。”说着她拂袖抚摸西楚皇的胸口,“或许太子殿下是真的喜欢那宫婢,要不然就随了他吧。”   她这一句话不免是火上浇油,宫婢那低贱之身怎能入东宫那贵重之地!   “不可能!”西楚皇一推桌,桌上精美的膳食瞬间散落在地,几颗淮南运来的水晶葡萄滚落在她面前。   一时间,整个空气都凝固。   元子卿自始至终都埋着头,自方才那句话后便没说过一句话。   她背脊突然一凉,就在此刻,她真真切切感觉到自己的背后,有一道诡异的目光。   一只冷剑突然抵住她的下巴。   “抬起头来。”   虽然自己只是及笄前见过西楚皇,加上现在容貌有些微的变化,可是她不确定西楚皇是否能认出她。   有些犹豫,直到她脖颈处传来丝丝的痛意。   是割破了吗?   “父皇,您饶恕她吧!”龙璟的声音带了些恳求,她还是第一次见到龙璟这般模样,心中有些奇异的感觉浮现。   一脚踢开龙璟,西楚皇大声下令!   “把这勾引主子的贱婢关入地牢!明日午时腰斩示众。”   腰斩!那是有多大的罪啊,就算之前丞相谋逆之罪也不过是凌迟。可是腰斩,一刀落下,人未来得及断气,留着上半身残躯,苟延残喘,直到血流尽……   皇家惯使的招数,元子卿早已习以为常。   西楚皇这是把怒气都发泄到了元子卿身上,自己的儿子不能动,那就找个能任意宰杀的羔羊。   “父皇!”   “孽子,回你的东宫面壁思过去!”   贵妃捏着白绢的手指泛白,陛下到底还是维护他这个儿子,竟只是面壁……   席位的群臣和使臣们眼神各异,但都没人出来为太子求情。   龙沧浔的位子早已空空如也,而破云烈依旧面目含笑,一脸看戏的模样,就像此事与他无关。   “朕乏了,各位使臣和卿家,请各自行便吧。”   “恭送陛下!”   在一群人的欢送声中,元子卿被御林军押了下去。   从始至终她都不曾看过龙璟一眼,只觉得身寒。   桃林幽香飘荡,她的心似乎再也没谁跳动。   ——   皇宫中的牢房和人的品阶一样,由官位和身份而定。   例如关押皇室宗亲和有品阶的臣子的牢房名天牢,关押低贱宫婢的叫地牢,地牢在天牢的地底下,区别可想而论。   皇室的规矩便是如此,就算沦为阶下囚,也想要高人一等,这践踏他人的快感,似乎是他们皇家的特权。   “进去吧,好好过了今个儿吧。”   女卒推搡着元子卿,她一脚载进倒在地上的干草上。   熟悉的味道,其实天牢与地牢也没太多的差别,恶臭,血腥味,满地跑的老鼠。   “吱吱……吱吱。”   元子卿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突然尖叫爬起。   整个人贴在墙上,眸中满是惊恐!   “啊啊啊!”   留了一个墙缝,满室的黑暗中,她蜷缩着身子,脑中不停浮现出父亲全身沾满血的惨样。   牢门外,有人说话。   “哼,勾引主子就是这么个下场……”女卒尖酸的声音响起,话说到一半,突然感觉原本满是恶臭的空气中夹杂了一丝香草味,女卒深深一嗅,旋即白眼一翻,整个人倒下。   “主子,已全部解决。”   “恩。”   ☆、第三十四章 害怕了?   对于外面的动静,元子卿似乎没有听到般,依旧蜷缩在墙角。   铁门打开的那一瞬,黑暗中男人身姿挺拔,背手而立,他唇角带笑,眉心朱砂一点。   他一甩紫袍,步入牢房。   当混沌的双眼前立了一双锦靴,元子卿只是稍微抬眼。   “这么快就要上刑场了?”她的语气轻飘飘,似明日要腰斩的不是自己。   “你就这么想死。”男子的声音慵懒中带着诱惑。   似觉得有些熟悉,元子卿抬起脸,眸中雾气散开。   男子就那样俯视着她,如同两人初见那般。   “九王。”呵呵,我恨透了你们皇族人,明明知道自己被面前人利用了,还束手无策。   “把人带进来。”   两个小跟班押着一个快断了气的女囚来。   元子卿看了女囚一眼,她已明白九王来此的目的。   “你们皇家人可真有趣。”   “女人,你的命已是本王的。赤岩,带她回去。”   “是。”   被赤岩扛起来的那一刻,元子卿觉得自己此时就像待宰的小绵羊。   手腕在空中轻摇,紫影慢慢缩小。   只是她不知道,她与龙沧浔之间的宿命才刚刚开始。   ——   勾引太子的宫婢在次日午时被腰斩于玄德门前的练武擂台上,一刀下去干净利落!   此时的事情算是给宫中的那些想一飞枝头的奴才们敲个警钟。   行宫后殿的某个房间里,光线忽明忽暗。   元子卿悠悠转醒,撑起身子。   她这是在哪儿?   “醒了。”   她定睛一看,男人侧躺于长椅上,长发披散于肩,斜阳从窗户照进来,落了一地红裳。   他只身着紫色纱衣,长袖挽起,眼神迷离,正手持酒盏,含笑望着她。   “你到底要干甚。”   元子卿冷凝着他,却不知道自己这般微怒的模样落入龙沧浔眼里,又是另一番风味。   他眉间朱砂颜色加深,走到元子卿跟前,抬起她的下颚。   “女人,你很好用,再帮本王一件事吧。”   粉唇紧咬,元子卿别开眼,不想看到这男子容颜。   “放开我。”   龙沧浔轻笑声传来,“你可知,用此般语气对我说话的人,只有你。”   元子卿当即呸他一脸唾沫,冷笑。   “敢利用我的人,你也是第一个,九王爷。”   龙沧浔也不擦脸上某女的口水沫,手慢慢往下摸去,当摸到某个地方时,他似叹了一口气。   “还是太小了。”   感觉到自己某处已被男人的大掌占领,元子卿抬手就往龙沧浔面上一挥!   当然,她这一掌自然没打着,被一股猛烈的掌风击倒!   啪。   倒在了一旁桌角。   “主子!”女子声音响起,青璃焦急的从门外奔来,这女子竟然想伤主子,她眸中闪现出嗜血的光芒!   元子卿额头撞上了桌角,裂了一道口子,看到青璃,她丝毫没有胆怯,扶着桌子站起来。   冷冷地道。   “想杀我?可是你的主子不让吧。”她的目光看着立在一旁不置一词的龙沧浔。   他费了这般大的手笔将自己救出来,怎会任由他的手下随意对自己动手,不知龙沧浔将自己撸来有何目地,但她也不敢掉以轻心。   “青璃,下去。”   “可是主子!”   “下去。”声音明显已经有些怒意。   看一眼元子卿,青璃跨步离去。   元子卿作势松了一口气。   男子调笑声传来,“怎么?害怕了。”   ——   ☆、第三十五章 交易   怕?元子卿冷笑。   她死都是经历过无数次的人,还会怕吗。   “本王才来京城不久,就听说了前任丞相谋逆之事,不知姑娘是否知晓此事?”似是无意说起,龙沧浔的话语轻飘飘。   听到这句话时,元子卿没有抬头,只是旁侧的双手正紧握着衣裙,似乎在忍受着什么。   “据本王所知,元大人的不似会谋逆之人……本王说的对吗,元二小姐。”   元子卿瞳孔睁大!不住地往后退。   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的身份!   “不用惊慌,本王可没那么有闲心去查你的老底,能让龙璟如此痴情相待的人,除了你,还会有谁。”   元子卿挺直身子,直视男人的眼。   “你想让我干什么。”   “皇兄要在京城内给龙璟置办太子府,到时候你混进去。”说完,他浅酌一口美酒。   这是前些年在行宫后院中埋的桃花酿,今朝一品,味道果然烈了些许。   以为他还有话说,却没想到龙沧浔竟然盯着酒盏中漂浮的残渣出着神。   “然后呢?”   将酒水淋落满地,龙沧浔道。   “不知。”   什么?不知?   这是在耍自己?她刚想发怒,却强按耐住自己激动的情绪。   太子府……在皇宫之外。   或许…出了宫会更好的查丞相府谋逆之案。   “好,我应了你便是。”   ——   东宫外,跪了一地的宫女太监,他们手中各自端着珍奇古玩,看来是西楚皇赏下来的。   而此时殿门紧闭,里面传出一声声的玉瓷碰撞声。   衣着华贵锦服的黎妃在殿门前来回走动,虽然已年过四旬,但脸上丝毫没有岁月的痕迹。   她神情着急,时不时望着殿内。   “出去!出去!都给本太子滚出去!”   黎妃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不顾宫女嬷嬷的阻拦,推开了殿门。   里面酒味甚浓,黎妃一皱鼻。   纱帘全部放下,隐约里面有一个人影,她踏步走进去,地上一片狼藉,到处都是碎瓷片和散落的瓜果与书籍。   黎妃气的发颤,挥退了四周的太监宫女。   “为了一个逆臣之女,你竟然如此堕落!还有没有一点太子应有的模样!”   在床榻边缘一个角落里。   一人低低发笑,拿着玉制酒壶,正在痛饮。   黎妃眸中厉色一闪,冲上前就想提手扇去!   她的贴身宫婢秦姑姑连忙阻止:“使不得啊娘娘!”   黎妃气极!大吼道。   “你看看他这番样子!整日只知道借酒消愁,陛下都来问好几次了,殿外那些东西都是今早儿赐下来的,可你看看!”   “娘娘,太子心里不舒服,也怪不得……”   “本宫就是要把他打醒!”   玉壶滚落到黎妃脚边,她一脚踢开!   “母妃,我想去看看她。”   龙璟沙哑的话语传来,听到他这般无力的声音,黎妃这才仔细看他。   几日未见,龙璟下巴已是满脸胡渣,眼眶带黑,眸中还有血丝,他怎成这样了。   堂堂的西楚太子,怎成面前这般只会买醉的废人?   黎妃看清了龙璟眼中的渴望,那似乎是他最后的希望。   一下子瘫软在秦姑姑身上,黎妃无力说道。   “你父皇让人把她的尸体运去了乱葬岗,估计已经……”被野狗啃食了。   这些话她没忍心说出来。   龙璟脑中轰鸣一声!   乱…葬…岗……   曾经的拂玉容颜,曾经的空楼轻纱,都幻化成一盏芽色茶,随风飘了。   而归处,竟是那如地狱般的乱葬岗……   子卿一个人会不会怕,夜里会不会哭泣。   “子卿,子卿!”   龙璟忽地立起,谁知踩到了自己的衣袍,结结实实滑了一跤。   黎妃连忙过去,作势要扶他。   龙璟颤抖伸出手,“母妃,别怨儿臣了,今日是她的……头七。”   颤栗着身子,龙璟无力的说出了这句话。   秦姑姑用绢帕擦拭着眼角的泪,“娘娘,我们还是出去吧。”   当殿门被关上的那一刻,有人的眼角缓缓落下了一滴泪。   ……   “父亲叫我子卿,小傻子,你叫啥啊?”   “阿璟,明日我就及笄了!”   “阿璟,阿璟……”   ……   模糊中,感觉自己眼前出现了女子的婉转笑颜。   他伸手一触。   啪。   浓雾散尽,只留空荡荡的镀金房梁。   “啊啊啊啊啊啊!”   ——   ☆、第三十六章 旖旎之夜   夜,黑得沉寂。   近几日,东宫周遭都弥漫着森冷的气息,无论谁都不愿靠近,宫内人都知太子看上的那宫女被西楚皇处了腰斩之刑。   东宫这些日子大门紧闭,都认为太子这是和皇上置气呢。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一个宫女打扮的丫头低着头,口中不停的念叨。   她蹑手蹑脚来到东宫正殿门前,眼珠儿滴溜溜的转。   今日是那贱女人的头七,碧儿一直心神不宁,总觉得那女人的鬼魂飘荡在她四周。   本想着出去转转,谁知自己鬼使神差的来到了这。   殿内没有燃着灯烛,听着也没有任何动静。   她轻推殿门,吱呀一声,殿门忽地打开。   碧儿吓得急急往后缩。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一眼紧闭,一眼睁开。   她长呼一口气,原来门本就没关。   殿内一片漆黑,碧儿心生好奇,听说太子为了惜欢肝肠寸断,都是女婢的命,怎地那贱人就能入太子的眼,心中不禁有些不甘心。   一阵冷风吹过,砰一声!殿门自动关上。   碧儿惊得一跳!   “啊!”   随即她发现自己脚下踩到了什么软乎乎的东西。   她的背脊瞬间发麻。   就像有鬼魅拉住了她的双脚,竟然丝毫动弹不得。   她不敢看自己脚下,怕看到什么脏东西。   此时她有些后悔半夜出来乱走,还闯进了太子的寝殿。   黑暗中,一双手,顺着她的脚踝,慢慢顺着往前。   当碧儿想一脚踢开那东西时,一道细弱蚊吟的声音传入耳中。   “子卿……是你回来了吗?”   “啊啊啊啊!”   鬼还能说话?碧儿大惊!双腿乱踢,有人闷哼一声。   她停了下来,刚刚自己踢到的东西软乎乎的,很有触感,颤着身子,她躬身往下看。   借着从窗外微弱的月光,看清了地上侧躺着的人。   那如玉的脸庞……竟是太子!   碧儿连忙捂住嘴,以免太过惊讶引来了外面夜巡的守卫军。   她扶起龙璟,皱皱眉,好大的酒气。   “太子爷,奴婢带你去床榻歇息吧,这地上太凉了。”   龙璟口中呢喃,不知道在说什么,地上四处都是喝光的酒壶,没反应就当他应了,碧儿使出吃奶劲扶起烂醉如泥的龙璟。   这太子还真的挺多情,为了一个宫女,如此伤心。   好不容易将他拖到床上,碧儿拍拍急跳的小胸脯,感觉脸也似乎红了不少。   看着他这样,碧儿心中对元子卿更厌恶了,寻觅着一旁桌上的茶杯,想着给太子爷端一杯醒酒茶。   正想移步,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力道有些大。   “别走。”   碧儿心跳的更厉害。   龙璟靠着仅存的微微意识,睁眸,可惜眼前一片黑暗,只能感觉到女子身上传来的清幽的香。   而这香味,他前几日在元子卿那闻过,是特殊的茶香。   是子卿来了吗?   一把抱住她的身体,手中的触感是那般的真实,他不住地将她圈紧。   碧儿一时忘了动作,呆呆地站立。   停顿在空中的手,慢慢软了下来,同样挽住男人宽大的肩。   这样的美好的感觉,她只在梦中幻想过,此时竟然这般真实。   “不要走,不要走。”   “好,奴婢不走。”   “恩。”   ——   ☆、第三十七章 艳阳天   双手翻转,龙璟一个转身,已将她压在床榻上,伸出手轻柔抚摸着她的脸部轮廓。   碧儿小脸红晕似火,这样的姿势,这样的动作,她曾偷偷幻想过无数次,如今是当真成真的了吗?   碧儿脑百转千回,不管太子是否真的喝醉,今夜,是个好机会。   或许今夜以后,离她心中那更高的位子,只差这一步。   伸手环住男人颈脖,碧儿吐气如兰,“爷……奴家好热。”   碧儿不停地扭动自己,眼中媚态十足。   龙璟一把撕扯开她的衣服,姣好的身子瞬间展露在外。   借着酒意,龙璟脑海里不停浮现元子卿的秀脸,随之他的身体慢慢发热。   “啊!”   女子的惊叫声激起了他更多的yu望,借着酒意,他一手按上女子的柔软,另一只手肆意的往下探寻。   此刻他全身发热,热得渴望一场酣畅淋漓来缓和自己。   碧儿双夹微红,原来太子竟然这般的痴狂……   红纱幔帐中,有人缠~绵,笙笙高歌。   殿外,枝头上残留的桃花残瓣缓缓飘落。   然,融入尘埃。   夜终又归于沉寂……   ——   啪。   行宫内殿中,元子卿坐在窗台处,望着窗前圆月。   手中的木簪被她捏断。   头上三千青丝披散而下,对月三拜。   “你在作甚?”   懒懒的声音传来。   元子卿眼眸睁开。   这间房只有她一人,红烛燃烧,啪啪的响,映着她面容。   她沉静开口。   “原来九王喜欢在夜间窥探人。”   语气不太好,然龙沧浔也不恼,走进她的房间,侧卧在一旁软塌。   “在本王的行宫内,本王自己想如何便如何。”   “那我走便是。”   “你能走哪去?是回那个永不见天日的浣衣坊,还是你的旧情人那里。”   旧情人这个词明显激怒了元子卿。   元子卿转身怒向他。   “我与太子早已瓜葛。”   “你竟然这般容易被激怒,得改。”   龙沧浔也是只着了一身内衫,隐隐约约看得见白嫩的胸肌。   元子卿眼神古怪,转身道。   “九王你……把衣服穿好。”   龙沧浔无视女子的话。   “哦?还记得那日本王让你做的事情?”   “记得又如何,九王心中的宏图伟业与这弱小女子又有何相干?”   龙沧浔起身,眨眼一间就来到了元子卿近前。   食指抬起她的下巴,两人双眸对视。   “女人,你可不是弱女子。”   “放开我。”元子卿咬紧牙,眸中厉色一闪。   只是她不知道自己这番模样像极了小豹子,看着手中的猎物,龙沧浔手中力道加大。   “如若本王帮你翻案……”   元子卿紧盯他:“翻案岂有那么容易,况且你怎么才让我信你?”   “信与不信,随你便是。”   缓缓放开她,龙沧浔皱眉看着自己有些泛红的食指,嫌弃得掠过元子卿的唇瓣。   她倒退,敛下眸中异色。   回想起之前余权说的话,宫中能相持的人或许真的只有九王一人了,她微微点头。   “好。”两人现在是达成同盟了,“那我去了太子府又该怎么做?”   他望着窗外有些泛红的圆月。   “明日是个艳阳天。”   ——   ☆、第三十八章 飞上枝头   东宫外,因着昨日太子喝得酩酊大醉,黎妃怕他错过了今日的大事,因此便早早带人过来瞧瞧。   可是一来便看到东宫外一个宫人都没有,黎妃皱眉给秦姑姑使个眼色。   秦姑姑会意,抬手敲了两下紧闭的殿门,无人应。   她对着黎妃摇摇头。   “来人啊,给本宫撞开!”黎妃大呵!   人影一闪,幻衣已站在门前。   秦姑姑迟疑开口,“娘娘,这似乎不合规矩。”   “哼!各国使臣今日离京,身为当朝太子怎能不去,快撞!”   幻衣领命,一个掌风袭去,殿门自然经受不住她夹带五分内力的一掌,蓦地打开。   刺鼻的酒味瞬间传出来,黎妃厌恶皱眉,心中对元子卿又多恨上了三分。   幻衣先踏进去,踢开满地的狼藉。   层层幔帐深处,内殿后的床上,有两人不着寸缕,正在酣睡,也没听到外面的动静。   黎妃给幻衣使个眼色,意思是进去看看。   幻衣领命,闪身进去。   可是当她拉开层层红纱帘幕时,里面的一番场景使她蓦然呆住。   未见里面有所反应,黎妃等不及了。   正想进去,幻衣忙慌走出来,平日里冷厉的她竟然双颊酡红。   黎妃和秦姑姑对视一眼,黎妃像是明白了什么,秦姑姑却是脸色大变。   “其余人都出去!”黎妃娇声一呵,背后跟进来的宫人旋即利落的退出寝殿。   “真不让人安心!本宫可要看看,他又闹出了什么幺蛾子。”   酒意散去,床上之人撑起酸痛的身体,他只感觉脑袋好痛,一双手从后挽住他的腰身。   龙璟瞳孔一缩!看清自己怀中搂着的人时,冷气灌入身体,他大吼。   “贱婢!”   正在此时,黎妃也进了来。   “璟儿!”   “母妃……”   还在酣睡的碧儿一下子坐起,被这阵势吓住,裹着衣服连忙从床下滚下来。   “黎妃娘娘!饶命啊!不是奴婢…!”   一巴掌扇去!黎妃怒骂道!   “和那女人一样的货色!秦姑姑!”   “老奴在!”   “拉下去,宫规处置!”   想着元子卿那般惨死的模样,碧儿赶紧跪地哀求。   “娘娘!娘娘!不是奴婢啊!”   “哼,你的意思是太子故意引你?借着太子醉酒趁机攀高枝的人本宫见多了。”   龙璟听得心烦,昨日的一切他全然不记得,看着地上不停发抖的碧儿,还有她身上那写和自己欢好后留下的痕迹。   “母妃。”   一声母妃,黎妃住了口,这才发现龙璟一脸的疲惫之色。   碧儿看向太子,连滚带爬的过去哀求。   “爷……”接着就是嘤嘤的哭声。   龙璟揉揉太阳穴,伸手抚上碧儿满是泪水的面容。   “母妃,儿臣要收她进东宫。”   黎妃惊住!以为自己听错了,纳这个贱婢进东宫?她知道龙璟这是与自己置气,想开口阻止。   扶起碧儿,龙璟道:“本太子想收一个宫女而已,母妃也不让?。”   这是抬出太子的架子了,黎妃有些气,抬手指着龙璟。   “行啊!你自己去同你父皇说罢!”   一甩衣袍,黎妃带着身后两人踏步出去。   “爷,奴婢……”   “走。”   “……爷“   “走啊!”   碧儿木楞起身,凄然一笑,她竟然比不上一个死去的人。   ——   相传,西楚太子喜欢上了一名宫婢,悲惨的是宫婢被处腰斩后,太子性格大变,先是宠幸了一个送茶的小女婢,接着还杖杀了东宫上下所有的宫人。   一时间,朝野沸腾,民声相道。   而咱们的西楚皇帝呢,珍奇异宝依旧往东宫里面送。   然在京城内,太子府慢慢修建完善,只待皇上一声令下,太子立即入住。   在京城中,连亲王都没有一个自己的别苑,可知西楚皇对太子的看重。   作为第一个入住东宫的女主子,一个低贱的宫女,立即飞升枝头成了凤凰。   东宫侧殿某个小房间内。   “果然这东宫就非比寻常啊!连一个小房间也这么奢华。”   碧儿躺在长椅上,嘴里吃着葡萄,一脸惬意。   三日了,太子虽然一次没有来见她,却吩咐人给她置办了不少好东西,比如她口中吃着的这水晶葡萄,还是西域进贡来的。   屋门突然被人撞开,惊得她手中葡萄掉落一地。   秦姑姑满脸皱纹的脸出现在她面前,碧儿知道秦姑姑是黎妃身边的亲信,连忙起身道。   “秦姑姑安好,不知姑姑来此……”   看她的姿态已不是像之前的宫婢模样,秦姑姑冷哼,贱蹄子一个,黎妃娘娘还没有放在眼中。   “端进来。”   说罢,身后的宫女立即端来一个托盘,里边放着一碗黑乎乎的药。   即使隔着老远,碧儿也闻到了那难闻的药味。   她看着那黑乎乎的药汁,抬手遮住口鼻身子不可觉察的往后靠去,即使她才十七岁,但也在宫中待了这么多年,心中对那东西自然也猜出了七八分。   “碧姑娘,这可是黎妃娘娘赏赐下来的,你看是老奴亲手喂你还是你自己喝啊。”   “不!我不要喝!”碧儿开始惊惶。   秦姑姑眼睛闪过一抹厉色,大手一挥!几个宫女立即往前,控制住碧儿。   她冷笑接过满是药汁的碗。   狞笑。   “别以为爬上了太子的床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告诉你!黎妃娘娘有千百种办法可以折磨你!至于这药,你以为以你这低贱的身份可以怀龙孙吗?”   看着秦姑姑慢慢靠近的身影,她惊骇的扑腾自己四肢,岂知被宫女固定死死的,完全不能动弹。   她眼中满是恨意!恨黎妃,更恨的是元子卿!   ☆、第三十九章 美人生香   东宫这一幕只是个小插曲,风声一过,百姓们依旧吃吃喝喝,这皇家的闲事听听便罢了,若一直胡诌,一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城内北面,晚间的京都街道也是灯笼高挂,妙舞笙歌。   而这一处,正是各位达官贵人所喜爱的美人乡。   骨生香,香无骨。   最妙的当属这生香阁。   名字自当有含蕴,里面的姑娘们个个也是千姿百态,娇媚动人。   远处,马车缓缓驶来。   宝马雕车香满路,风声微动,玉壶光转。   马车外观虽然不是太过精致,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能坐玄木打造的马车之人。   非富即贵。   驾车的是位穿着黑衣的冷面男人,也没见他怎么打马鞭,马儿竟然也能乖乖的跑着。   少年抱剑坐着,忽视旁人投过来的目光。   片刻后,车轱辘慢慢停下,而此处,正是生香阁。   “主子。”   马车里传来低沉的声音。   “恩,吩咐下去。”   “是。”   站在生香阁前面的迎客的姑娘们,一见这架势就知来了贵客,蜂拥而至的迎上来。   “哟,大爷来,跟着奴家走。”   “贱人,又抢老子生意!”   “信不信老娘撕烂你的嘴!”   听着这几个女子的斗嘴,赤岩瞪去一眼,几人悻悻然,立即住了口。   “让开。”   几人还未如何动作,马车上的人已下来,只见男人一身紫衣,看不清面目。   紫影一移,已不见人影。   二楼,雅间。   门无声打开,他的速度很快,也就只是几个瞬间,门忽地关上。   甩袍,倒茶,饮尽。   动作一气呵成。   而旁边,正在欢愉的两人忽地挺住手中的动作。   女子娇媚的声音从另一男人怀中传出。   “爷,这是……”   男子一抬头,见到闲适品茶的龙沧浔。   “皇叔。”   “璟儿,不知本王是否打扰了你的好事。”   坐在卧榻与美人调笑的正是太子龙璟,他低呵一声。   “滚出去。”   美人自然不依,扯着龙璟袖子。   “爷~”   一掌拍出!女子闷哼一声,栽倒在门口。   哀哀哭着跑了出去。   理一理凌乱的衣衫,龙璟正色道。   “不知皇叔约我来此为何”   龙沧浔眯眼,盯着杯盏中飘荡的茶叶。   “知道你近来心情不佳,带你出来玩玩。明日,就要搬迁去太子府了罢。”   龙璟点头,双目无神。   比起那皇宫太子,他更羡慕龙沧浔这挂名王爷的闲野生活。   正在此时,不知谁在外面大喊!   “来了来了!美人来了。”   接着便是一阵的骚乱。   龙璟觉得烦躁,又灌了一壶烈酒。   龙沧浔淡淡道:“璟儿不去看看?”   摇了摇头,他现在对这些毫无兴趣。   “听说今日的这个女子可不一般……”   他的话还未说完,婉转琴声传来。   靡靡之音绕梁百日不绝,龙璟手中动作忽地停住,他眸色变幻,脚步跟随着琴声缓缓前行,一步一步踏着琴声行至门外。   龙沧浔勾起唇,端坐。   而龙璟的手,不停的颤抖。   是她吗?   这好比冬日暖阳下潺潺的流水的调子,不正是那熟悉的曲临江吗?   一楼大堂台上。   拉起了一层白色纱幕,而纱幕后。   有人素指翻转,柔肠轻调。   女子依稀一声红衣,独倚琴前,奏往事,弦不绝,琴声回响萧瑟处。   台下,不时有人叫好。   但更多人是看痴了,只闻琴音,也知这纱幕后的定是个妙人儿。   龙璟颤抖的双手握成拳,闭谋,额前太阳穴突突直跳。   这琴声固然是妙,只是比之子卿曾经弹奏的,多了一番不一样的滋味。   如雨笋落壳漫竹林,凄凉。   他甚至想立即飞身下去阻止,一只手突然轻拍他的脊背,而他自己竟然毫无发觉。   龙沧浔懒懒道。   “想探个究竟,就去。”   他低头俯视着纱幕里那窈窕身姿,就算看了又如何,终究不是那个人。   楼下有人坐不住了,这闻琴声,不见美人,憋的他们可真难受。   “怎么还不出来!是不是长的太丑不敢出来啊。”   “你这个人真会说笑,别个美人是害羞!”   “哈哈哈哈哈哈哈!”   琴声骤停,轻纱曼舞,几个伴舞姑娘走上台。   一个转身,遮在女子面前的纱幕墓地落下。   在所有人的期盼中,女子缓步走出。   ☆、第四十章 千金掷美人   只见女子身披红色的水薄烟纱,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气若幽兰。头上倭堕髻斜插一根镂空玉簪,缀着点点紫玉,流苏洒在青丝上。   双眸带水,神情淡漠,红唇勾起一抹笑,如同江南烟雨般飘渺虚无,蛊惑人心。   更妙的是她眉心那朵含苞待放的牡丹花。   “美啊!”   所有人都看痴了,连同站在二楼的龙璟。   而某人一挑眉,眼中金光一闪,唇角勾起惑人的弧度。   “四娘呢?出来!”   一楼有人吆喝。   四娘是生香楼的老板,一听有人叫她,连忙从后台出来。   “哎哟,哪位爷在叫我啊!”   “四娘,这般绝美的人儿,你竟然藏这么久,今个儿大伙可是看到了,开个价吧。”   四娘呵呵笑,摇头。   “不卖。”   众人吃惊,不卖?   有人不服。   “为何不卖?”   “呵呵,我这美人还是个雏儿!”   一听此话,众人面色各自变幻,如此美人还是个雏,真真是捡到宝了。   “说吧,要多少银子!”   “对啊说啊!”   “四娘快说。”   站在台上低眉不语的美人眼中全是冷漠,对于底下那些贪恋的目光,看也不看。   “瞧各位爷这是说什么话,若是真想要这美人,那就……”说着她比出五根手指。   “五百两银子?”   四娘摇头,嘴角带笑。   “不会是五千两吧?”这不是讹人嘛,区区一个女子便要花去他们一半身家。   “五千两银子?爷你太小瞧我们生香阁了罢。我这是五千两黄金!”   呀!口气真大!   五千两黄金!怎么不去抢!   有人摇头,虽然垂涎美人绝色,但这价钱太贵了。   正在大家低声议论一时,二楼处,有人飞身而下。   “五千两黄金明日送来,人我要了!”   说着,白影一闪,连同着台上红衣美人。   美人只觉得腰间一紧,被人抱起,两人身姿在空中旋转,缠成绯色光晕。   瑰丽彩灯下,女子容颜看得更为真切,两人身形同时落于台上。   有人眼眸眯起,看着他们。   龙璟抬起颤抖的手,想抚摸面前人儿的这张脸。   “像,太像了。”   女子躲开男人的手,眸中冷光乍泄。   太像又如何,子卿不会这般冷漠的看自己。   龙璟拉住她的手,对着四娘道。   “明日,将美人送来太子府。”   众人惊住!太子府?   莫非面前这位风姿卓越的翩翩公子是太子,或是太子手下的人?无论是谁,他们都不敢惹,此时只能默不作声的看着。   四娘如看到财神爷般,脸都要笑烂了般。   “行行行!明日定会送来。”   美人眉头紧皱,盯着两人相缠的手,眸中色彩不明。   盯紧手的不止她一人,还有二楼某位看好戏的大爷。   美人抬眸,咧嘴一笑,只是这笑得有些渗人。   龙沧浔似乎没想到她会突然抬头,有些微怔,持着杯盏,向美人一敬。   美人微怒,眸中寒光浮现。   他嗤笑,不知美人怒从何起,嘴唇微动,暗语传音。   美人愣住,沉下脸低着头。   二人这一来一回,如在无人之境。眉送秋波,只是这“秋波”似有些不同啊!   ——   ☆、第四十一章 进府   太子搬迁是大事,朝臣们纷纷祝贺,当然,日理万机的西楚皇是不会来的。   这处府邸挨着皇宫不远,与宫内算是只有一堵宫墙之隔。   太子府华丽奢侈,就算是大门也装饰的极为出众,一看便知西楚皇出了大手笔。   门口堪比将军府的两座石狮,庄严而肃穆。石狮旁站着分别站着两列士兵,看样子是西楚皇特意派来的。   桃香四溢,这太子真是惜花之人,竟然派人在大门两侧种了两棵桃树。   太子的贴身小太监福禄此时正在门口接待送礼来的客人。   远处,又行来几辆马车。   福禄看着,略微皱眉,随即明了,眼中闪过一抹嫌恶的神奇。   “快扶我下车!”   娇声娇气的语调,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的名门小姐。   几个小丫头面色不乐意,手下还是不敢耽误。   扶着女子下车。   “笨死了!笨死了!”   福禄鄙夷看着她。   “这是哪家来的,太子府也敢随意闯!”   “哟,福禄公公,怎么滴,才几日未见,就不认识本姑娘了。”   令人起鸡皮疙瘩的声音,福禄公公暼她一眼,趁他家太子醉酒黏上去的下作女人。   呸!   看他这副神情,碧儿有些不爽。   “就算本姑娘曾经同你一样是个伺候人的下人,也不能用这般态度对着我吧!”   下人两个字咬得极重,福禄扯出一抹笑。   “哎哟,瞧瞧我这眼神,这不是前几日太子醉酒时宠幸的碧儿姑娘嘛,请进请进。”   听出他话中的讽刺之意,碧儿也不发怒,在这么多人面前,大度的样子还是应该有。   轻哼一声。   “走,进去。”   两个小婢女屁溜溜就跟了进去。   看着几人趾气高扬的背影,福禄嗤笑,对着旁边的送礼的各府人道歉。   接着,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急慌慌从远处跑来。   “福禄公公!福禄公公来了来了!”   “好好说话,本公公不是在这嘛。”   “哎呀,是那个生香楼的美人来了!”   生香楼?呀!就是太子爷看上的那位美人,那位不惜掷千金也要带回府的美人!   说来太子近来也怪,原不近女色的爷喜欢上了逛了青楼不说,还把人往家里带。   幽香拂来,铃铛轻晃。   有人抬着一顶轿子而来,轿身四壁无遮挡,用红色纱帘掩盖,里面女人窈窕身姿隐约可见。   抬轿的死人脚踏生风,一看便知轻功不俗。   整个轿子就如在空中游走,引来一路人惊奇的目光。   行至太子府门前,停轿。   美人伸出一只玉手,揽开红纱。   红唇似血,白玉肌肤,眼尾微微一勾,比桃花还要媚的眼睛勾人心弦,红衣刚刚把女子身姿勾勒得恰到好处。   有人倒吸一口凉气,似乎被美色怔住。   福禄表情痴呆,面色微红,不知道是被香熏的还是热的。   美人表情冷然,不温不怒,红衣飘香,走到近前。   她也不说话,眼神看着一旁。   “呃……姑娘是生香楼来的?”   福禄公公此话一出,旁边送礼祝贺的人们眼中浮现一抹明了,随之便是轻蔑鄙夷。   原来是青楼那等烟花之地的女人。   福禄眉心抽了抽,“快快带姑娘进去,找个僻静的院子安置下来。”   旁边小厮应着,领着美人进府。   只是在跨进门的一刹那,美人蓦然转头,回首望着某处。   随即红唇一勾。   那一勾,满是风情。   高坐在不远茶楼上的某人,似在回味。   “今日这竹叶青,真烈。”   “主子,是否换一壶别的?”   他摆手,这茶的味道因着处的环境而变,现如今……往日的淡茶也快变成烈酒了罢。   亦或许,这其实一直都是烈酒,只是未触其芳泽而已。   ——   ☆、第四十二章 喜欢夜临的九王   进了太子府,一路上都是来往忙碌的下人,看到她虽然有些惊讶,却也是低着头,只是一直未见太子的身影。   估计是还在宫里罢。   领着她走的是个圆脸小丫头,年纪不大,不太爱说话,由此元子卿想到了宫中的琴桑,她一个人在浣衣坊,不知道过得好不好。   太子似乎很了解她,她的院子是在个偏静的地界。   几棵桃树栽在院落中,花香袭人,屋子里没有摆放太多值钱的物件,字画倒是挺多。   她身后跟着的侍女扇扇鼻子,似乎不太喜欢这。   “影竹,去把带来的东西安置下吧。”   “小姐,好歹……”   “行了,去吧。”   影竹是她从生香楼带来的,算是本分,嘟嘟嘴便去打理包袱。   院内有个石桌,旁边有颗大榕树,看起来已有些年份,刚刚她就发现石桌上摆放了一盘残棋。   突来兴趣,自己已经有许久没再下过棋。   以前喜欢和大哥对弈,每每到要输的时候,自己总是耍赖悔棋,而大哥却从来不恼。   大哥……   执起黑子的手一滞。   身后传来轻微脚步声。   “小姐,住在东院的那位姑娘来了。”   对于这位东院的女主子她已有听闻,太子醉酒后误宠幸了名宫女,大概就是这位了罢。   西楚皇竟然不杀那名宫女,呵呵,帝心难测。   自己这是西院,两个院子隔得那么远,这女的也会来,看来早就得到消息了。   “如若她要见我,直接关门便是。”   “是。”   黑棋落下,在安静院落中掷地有声。   ——   “什么?不见!”   被女子的声音吓得发颤,小丫鬟低头唯喏答道。   “回碧姑娘,西院的人直接就把门关了。”   碧儿阴狠看着院门紧闭的西院,一个风月场所出来的贱人还在这给她下马威。   “我们走!太子爷晚上要回来,去备些点心。”   来日方长,和她斗!哼。   ——   这几日她倒是累得很,吩咐影竹下去备些热水。   元子卿靠在软塌上,看着本读物,正在出神。   有人进来,门咯吱响了几声,还以为是影竹。   “把水放下,你先下去吧。”   无人应答。   感觉有些奇怪,元子卿侧头一看,身子立即紧绷。   “……你怎么来了。”心中不禁疑惑这九王是不是夜间闯女人屋子的爱好。似乎次次都是夜间突袭,因此她的话语中夹带了一丝冷然。   紫衣一闪,男子席榻而坐,抬起下巴,仔细打量整间屋子。   “住的还习惯?”   理一理衣衫,元子卿正色道。   “九王夜临女子房中,不会只是来看看我住的如何而已吧。”   “这几日太子都不会来这府中,你……知道该怎么做。”   龙沧浔的意思明确,趁着这几日空余时间好好办自己的事情,免得太子回府还要去分心应付他。   看着元子卿的表情,龙沧浔便知她已明白自己话中的用意。   勾唇笑笑,男子起身,俯视女子容颜,慢慢执起她的手,细细观察,那天龙璟也是如此牵着她这白嫩手腕。   “太子对你还真是情深,就算是样貌相同,也不惜花大价钱买来……”   两人手相触时,她的眉心一跳,随即抽回自己的手。   “九王没事便走吧,被人发现了不太好。”   “怎么?逐客令?”   男子靠近她后颈,轻吹一口气,见她瑟缩一下脖子,邪魅一笑。   原来她的软肋是脖子。   似乎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龙沧浔的心情不错,忽略女子之前对自己的不敬。   “今夜,月亮真圆。”   语罢,再无声响。   元子卿转头,却发现屋中早已没人,他就像没来过般,无影无踪。   只留手腕上的残余的温度告诉着她,这并不是梦。   心随着那抹残温开始加快跳动,这似乎是另一种神奇的感觉,脸有些微红。   她顺势摇摇头,抬头看看窗外圆月,月很亮,她眼中已似有光芒闪过。   ——   ☆、第四十三章 夜探余府   影竹打来满满一桶热水回来时,正遇上要出门的元子卿,她已经换了一身便装,脸上妆容也已擦去。   看着影竹,元子卿也不惊讶。   “回屋待着。”   影竹没有过多表情,也没有多问,轻轻点头表示明白。   对于这太子府中的路线,回忆着早上进来的路,元子卿快速离去。   今夜是个好时机,她可以去找余权,上次一面后,两人再也没有交集。   她没走大街,知道有条近路,朝中臣子各府当挨的极近。   元子卿此时正走在个狭窄的小道上,四周都是墙壁,黑乎乎的不见前路。   借着弦月微弱的光,前方人影幢幢,几人身子歪歪斜斜走来。   鼻尖迎来一股酒味。   原来是几个酒鬼。   “老四……嗝!来喝!”   “喝个屁!你知城北迎春楼的事情不?”   “啥事啊?嗝!”   “我告诉你啊,户部侍郎余大人家的公子杀人了!”   “啥?那娃娃不是才十来岁吗?”   “可不是嘛……”   几人人影慢慢远去,藏身在一旁的元子卿慢慢步出。   皱眉思索,余权的儿子杀人了?   几个酒鬼的话不足为信,她总觉得这事情发生的有些突然,自己还是得去走一遭看看。   ——   已入夜,余府大门紧闭,她走上前轻轻敲门。   可是一直无人应答。   奇怪,按理说这个时辰应该不会入睡,难道真的出了什么事情?   正在她低头思索间,一个小厮缓缓打开门,见是个眉清目秀的小姑娘,诧异问道。   “姑娘深夜来此,是找何人?”   “我找余大人。”说着拿出一块通体白色的玉石。   小厮见此,凝眸思忖,随即点头道。   “大人正在书房,请姑娘跟着奴才来吧。”   这小厮还算是个聪明的,知道自己大半夜找他家主子定是有重要的事情。   随着小厮绕了几条甬道,终来到了书房门前。   看他似乎要禀告,元子卿打断他。   “我自己进去便可。”   “是。”   房中灯火熹微,烛光映着一道人影,正在来回踱步。   元子卿进去时,余权显然是大吃一惊!   担忧的看着屋外,紧张道。   “小姐,你如何来的?”   元子卿有些好笑的说道。   “自然是走来的。”   余权哑然,不知这该如何回话。   “余大人应该知晓前几日腰斩一名宫女的事情吧。”   余权点头,“余某还以为是小姐你,看来是想错了。”   “你没想错,死的人本该是我。只是……”停顿了片刻,元子卿又道。“今日我冒险前来,便是想看看父亲留给余大人你的那封信。”   听到后一句话时,余权眸中复杂之色一闪,有些犹豫道。   “那封信……额……余某不知弄到哪里去了。”   这什么意思?丢了?   元子卿笑笑,看他有异的面色。   “是吗?”   她的眼神太过凌厉,余权硬生生出了一身冷汗,她明明就是一个娇弱女子,怎有那般凌厉的眼神,而他看着这双与元丞相相似的眉眼,低下头有些支支吾吾道。   “……是。”   元子卿起身。   “父亲生前对你可不薄。”   见他似乎想说些什么,元子卿立即打断!   “行了,今日就当我未曾来过。”   余权当然知元子卿有些不悦,但看着她离去的身影,他也没多说什么,摊在座椅上,眸中神情复杂。   半晌,就在元子卿走后不久。   一道人影从屏风后步出,似乎早已等候许久。   “余大人。”说话人身影隐匿在黑暗中,看不清面容,只是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方才那女的,和元家有何关系?”   余权有些惊讶!   “你!你!看到了?”随即他摇头,“刚刚那女子和元家无半分关系。”   “看到又如何,没有看到又如何。”   “当真。”   “呵呵,若是你敢欺骗将军,你儿子的命……”   “你!”   “好好当主子的一条狗吧,至于姓元的给你的那封信,尽早快毁了。”   ——   ☆、第四十四章 夜路遇刺   今日见到的余权与前几日见到的有很大不同,元子卿独自走在街上,脑中什么一闪而过,却又抓不住。   突然,她的步子顿住。   此时正是深夜,毫无一丝风,但街道旁边的店铺上挂着的木牌竟然无风自动,零零响声刺耳。   “谁?”   风声掠过,几道黑影迅速从四周飞身而下,将她团团围住。   一人站在中间,似乎是领头人,他提起大刀,晃着月光,刀锋冷冽逼人。   “取你性命的人。”   女子冷笑,眼尾挑起,毫无害怕的模样。   “想取我性命的人那般多,你算个什么东西。”   “你!哼,你也活不了多久了。”   说完他也不想再与元子卿多费口舌,大刀一挥!几人飞速上前!   银芒一闪,杀气袭来!   前额几缕发丝骤然飞起!元子卿泰然自若闭上眸,就在下一刻。   金铁交接之声响起!   叮!   在这安静的街道上显得是那么的突兀。   元子卿缓缓睁开眸光,勾唇。   只见在那明晃晃的大刀上,插着一块飞镖,竟然还在微颤。   领头人面色十分痛苦,颤抖着手,大刀落地。   元子卿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人。   “原来你是他的人。”   影竹面色冷寒,全无之前那番唯唯诺诺模样。   她提着长剑,将元子卿护在身后,冷冷看着几名杀手。   “想来送死,就快点。”   不知道哪里跑出来的臭丫头,来路不明,武功似乎也不凡,就在刚刚一瞬间,他们的头儿,一招便败给了那一块镖。   几人对视着,似乎意见达成一致。   只是眨眼一瞬间,几人已闪身隐匿在黑夜中。   女子带着些微嘲的声音响起。   “影竹,你可知,我最不喜什么。”   影竹听她语气不好,连忙单腿跪下,长剑放在一边。   “小姐……”   “呵,我可不是你的小姐,你主子的算盘打得真响,将你安排在我身边,只是为了护我周全吗?”   大晚上,九王特意找她,话中意思便是让她去找余权,可她一个不会武功的女子,夜里独自行去,他还真不会担忧吗?至少自己现在对他还有用处。   心中早就猜到龙沧浔会派人跟着她,却不想会是影竹。   影竹是她从生香楼带出来的丫头,细细思忖,看来那生香楼也不简单。   或许,那余权有一句话说得对。   九王绝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   而在两人远去后,一灰衣人慢慢步出小巷,他脸上戴着半边玄铁面具,眼神紧紧看着前方,手中的剑正出了半鞘。   接着他看向那些杀手离去的方向,眼里浮起嗜血的笑。   ——   砰!   西院的门被关上,影竹有些纠结,站在廊下。   “小姐,主子这样做也是为了保护你。”   “承蒙他的厚爱了,只是这份尊荣我可享不了。”   屋内女子冷冷说道。   影竹刚想说什么,耳朵微动,眼神一凝,看着院外道路上行来的华衣男子,低声道。   “小姐,太子来了。”   屋中静默了一霎,随即门打开。   正与此时,龙璟已经行来,看一眼躬身立在廊下的影竹,随即对着元子卿道。   “夜寒,美人快快进去吧。”   温柔的语气,龙璟作势要过来牵她的手。   元子卿转身避开,美人……似乎这几日他总是这样称呼自己。   龙璟盯着空空的手,默了一下,手臂一捞,元子卿还没回过神来就被他禁锢在怀中。   她鼻尖萦绕一股男人身上的酒气。   “叫你什么名字好。”   挣脱不开,只好安静。   “殿下随意就好。”   “真像。”   怀中女人除了眼神以外,其余的皆与她相同。   忽地放开她,“就叫你卿欢吧。”   卿欢……   龙璟所说的像她自然明白,只是面上无表情变化,听到他为自己取的名字也没有任何反应。   “早早睡吧。”   影竹相送龙璟出去。   “殿下……”   龙璟转头,眼中有些期许,可是见到女子眼里的冷漠和淡淡风情味时,眸光又黯淡下来。   “何事?”   “我想随意出府。”不是请求,也没有任何商讨的语气。   龙璟似乎没想到她会提出此事,犹豫片刻,终究轻声道。   “好……”   ——   ☆、第四十五章 她是谁   太子府后园中有池湖水,早春时节,草木皆冒着绿芽。   一时兴起,元子卿带着影竹去湖边闲逛。   整整半天两人都在府中绕圈子,只是一路上元子卿眼珠上上下下滴溜溜的转,说是闲逛,还不如说是在查看地形。   途中影竹说有事要先离去,便留元子卿一人独站湖边发神。   “姑娘,你瞧,那湖中的荷花有些都结花苞了。”   湖对面传来声音,两个人一前一后走来,前面的女子有些面熟,脸上涂脂抹粉,头上环佩叮当。   当两人看到对面伫立的元子卿时,脸色各不一样。   碧色衣服的女子瞳孔陡然瞪大,有些不信的看了又看。   她扯着身旁小丫头,颤抖指着对岸。   “小桃,她……是谁……”   名唤小桃的丫头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她家姑娘怎会突然这番反应,她看了看对岸冷冷望着这边的女子。   “姑娘,那是前些日子太子爷从生香楼带回来的女子,莫非姑娘与她相熟?”   “谁和她相熟!”碧儿反手扇了小桃一巴掌!瞪大双眼,狠戾着说,“这就是那位生香楼来的贱人……果然贱人都长一个样。”   小桃挨了一巴掌,颤抖着立在一旁,不知道姑娘这是怎了。   而一旁的碧儿心中已否决元子卿是之前那个惜欢的想法,宫中那个女婢惜欢早就受腰斩酷刑死去!而那日行刑时,她还特意去看了……   那贱人死得可真惨啊,血糊糊的半个身子,那手那手!还在滴血……   不会是她!不会不会!   碧儿冷眸看着元子卿。   “不过是靠着这副皮囊……呵呵。”   说着她一甩裙摆,转身而去!   站在湖边的元子卿,轻轻勾唇。   她所料果然没错,龙璟醉酒后宠幸的那宫女,真的是碧儿。   正在她凝神时,人影一闪,影竹已出现在她面前。   见她风尘仆仆的模样,元子卿道。   “他……有何事。”   影竹环视了一下四周,俯身在她耳边轻语。   元子卿眸中变化,收敛眸光。   “知道了。”   ——   城外十里外,有一泉清流,初春下,溪流凌波点点。   杨柳冒枝头下,美人侧畔。   春风吹起元子卿耳后发丝,一切显得那般沉静。   咚!   石子落水,溪水泛起一阵波澜。   有人倚树而立,双指捻起另一粒碎石,眼角却微微上扬,映着眉心朱砂而显得妩媚,薄唇色淡如水,邪笑惑人。   余光掠过身旁男子,不知道他是何时来的,只是在方才石子落入溪水的一刹那。周遭似喷出雾一样的冷气,逼得她喘不上气。像透进了骨缝,钻进了血肉中。   她压下心中的涌动,道。   “郊外景色宜人,九王真有好兴致。”   龙沧浔淡淡抬眼。   “太子待你如何。”   “极好。”   他嘴角勾起一道不明的邪笑。   “很好,接下来你要做的便是接近他,让他信任你。”   为何要让太子信任她,而龙沧浔将自己送去太子身边的目的为何?其实她一直都不明白龙沧浔的最终目的。   他就像个谜团,让人想去探寻而又害怕。   ——   ☆、第四十六章 生死关头   “知晓了,不过我的事……”   “余权那人只可信三分。”说着他盯着元子卿,“本王说的意思你可懂。”   她直视龙沧浔双眼:“理由。”   那夜去余府时,她心中其实已经有些怀疑,或许余权有苦衷,或许是被人控制,但余权之前一直跟着父亲,此时,她心中虽然选择相信父亲提拔上来的人,但理智告诉自己,或者龙沧浔说的也没错。   龙沧浔走近她,女子全无之前在宫中见到那般柔弱,眼中有着坚定的光芒。   这样的她,很迷人。   正想靠近一亲美人芳泽,他耳朵竖起!风声呼啸!水面浪花闪闪烁烁,而在其中还夹杂了一抹银光。   空中虽然有淡淡微风,但绝不会使溪水浪的如此厉害。   “靠后!”随即龙沧浔搂着元子卿的腰肢就急速往后退。   待两人站点后,只是一瞬,就在方才他们站立的地方,嗖嗖嗖!无数飞箭落下。   龙沧浔眼眸加深,笑的有些无奈。   “女人,你今日运气不好。”   说着他大袖一挥!立即圈起飞来的箭雨。   他打一响指,远处不远立即爬来一匹白马,烈马嘶鸣!   看着奔来的白马,龙沧浔抱起她往马背上跃去!而四周纷纷涌来一批黑衣人,他们个个提着大刀,满是杀气!   勒紧马缰绳,龙沧浔凑到她耳边懒懒道。   “怕吗?”   感觉脖子微痒,元子卿瞪他一眼,见那些黑衣人快行到近前,女子声音冷寒透彻,“不怕。”   他眼底的笑意慢慢敛去,嗜血的气息围绕全身。   “驾!”   黑衣人依旧穷追不舍,杀气更浓。   他们不似普通的杀手,更像训练有素的死士。   只见身影变幻,他们就要追上白马!银色大刀往前一挥。   马儿痛苦鸣叫一声,颠簸几步突然倒地。   就在马儿倒下之际,龙沧浔立即抱着元子卿飞身下马,看着倒地不起的爱宠。   他双眸含冰,元子卿只感觉男子身上的气息陡然一变!   龙沧浔体内气息涌动,看着气势汹汹前来的黑衣人。   方才提刀砍向白马的黑衣人紧盯龙沧浔双眸,原本黝黑的双眸此刻正慢慢变红。   慢慢地,淡红…深红…红似血。   身后跟来的另一黑衣人想上前,却被前面一人拦下。   “你这是干甚,今日可是杀他的好时机。”   “可是你看他的眼睛。”   “管他黑的红的!”说罢他大吼一声,带领着一众黑衣手下挥刀向前。   站在龙沧浔身后的元子卿眸色一聚,‘今日是杀他的好时机。’这句话引起了她的思索。   莫非今日对龙沧浔来说有些不一般……   然,就在黑衣人刀光亮起的一瞬间。   男子泠澈目光扫去!黑衣人脚下一顿,但前来的趋势却丝毫未减。   “找死。”   袍袖一拂!一旁树上枝头摇曳,袖中无声便多了几片绿叶,目光一冷。   只见他抬手拂袖间,绿叶夹带雷霆之势向黑衣人袭去!   叶片如刀锋般,割破层层气流,直逼几人面门。   黑衣人有些发怔,未及回过神。   就在他们怔住的一刹,刺目的青色从男子的袖中流出,还不及他提剑反击,那一抹青色不明物已经到了们的面前。   足尖点地,急退!   只是,速度太慢。   刹那间,痛苦的叫声四起,血腥味弥漫。   元子卿不可置信的看着刚刚还气势逼人的黑衣人,此时他们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而就在他们每个人的脖上,皆有一道浅浅的红痕。   一击致命。   仅仅几片绿叶,在男子手下却如此气势如虹。   元子卿愕然看着挡在她前面的男子。   就在那一刻,似乎世间万物都与男子融为一体,那是一种破天山烈九龙的姿态。   而这一幕,深深镶嵌在女子脑海中。   在此以往,皆无法抹灭。   两人相隔毫米,她只是默默看着他,竟微微笑了起来。   他是在护着自己吗?   她的笑容中有一丝悲哀,仿佛一朵开在冷雨中的蔷薇,寂寞,孤独,美丽,而又充满了戒备。   直到男子浑身发抖靠向自己,她才惊觉他似乎有些不对。   快速扶住男子的手臂,轻声问道。   “你如何了。”   “死不了。”   看到自己的同伙个个皆毙命,都惊得倒退。   明明今日那九王内力只留三分,这是世人皆晓的秘密,九王年少时差点死去,但后来又惊奇的复活,还学来的一身诡异功法。   只是在每月初九那日,他的内力会逐渐流失七层,这不算什么大问题,过了三日内力便会慢慢凝聚。   可是今日明明是初九……   他为何三层内力也这般厉害。   领头黑衣人眼神一凝,除非他逆行体中残余的气息。   可这样的结果便是!随之他霍然抬头看着龙沧浔隐藏在衣袖中的手,滴滴鲜血顺着袖口边缘流下。   黑衣人冷笑,果不其然……随即他大声道:“给我杀!”   龙沧浔抑制住体内翻涌的气息,对身后女人无奈道。   “看了今日你要和本王一同毙命于此。”说完他眼神瞟到两人身后那道藏匿在白云缭绕里的山坡,缓缓勾唇。   还不及女子说话,他搂着元子卿的腰,仰躺而下。   在一众黑衣人吃惊的目光下,两人身子如同羽毛般轻柔躺下。   眨眼间,两个人影瞬间全无!   ——   ☆、第四十七章 相拥而眠   腾空的那一刻,元子卿心中一突,脑中冒出来的第一个想法便是。   哈?就算打不过也不会自杀吧?   自杀也别拉着她啊!   哎!今日没看黄历,不宜出门哎。   风声在耳边呼啸,只觉得身子重重落在什么地方,她吃痛睁开眼。   而眼前却是龙沧浔放大的脸。   还未从空中到陆地的空档回过神的元子卿,立即感觉天旋地转,两人相拥顺着山坡而下。   她只觉得全身刺痛,不知道是碰到了大石还是哪里。   快要昏厥的那一刻,元子卿咧开嘴,对着男子肩膀就是一咬。   “你!”   男子阴狠看着她,就在山坡半腰那处,身子一转便钻进了一旁隐匿着的石洞。   甩开身上女子!   眼中满是怒火。   “找死。”   女子摔在一旁山壁角落,手臂吃痛,是被男子方才捏的。   石洞内一时静默,只闻石壁旁的滴水声。   唇角还残余男子肩上的血,元子卿静静看着他,经过方才滑下山坡,她身上衣服已破损,露出了里面红色肚兜。   男子眼中邪魅之色一闪,蹲下时挑起女子下巴,“你这般模样,真诱人。”   说着他脱下自己外衫罩在她身上,虽也残破,但总比现在好。   男子的动作是她没想到的,还以为自己会在他怒气下被千刀万剐,没想到却是为自己……   龙沧浔的手碰到女子身子的一瞬,他眉心皱起,似乎难受之极。   下刻他突然倒下!   正倒在女子身上。   元子卿一惊!想推开他,却发现男子如磐石,怎么都不动。   “九王?”轻唤一声,无人应也没动。   她一股子使力,终于推开他。   可是此时龙沧浔眼眸紧闭,脸色煞白,毫无声息。   洞外微光照进来,女子起身,看一眼地上躺着的男子,慢慢往外步出。   就在这时,龙沧浔靠着仅存的意识睁开眸子,恍惚中,见着的是女子离去的背影。   是那般刺眼。   接着他又是沉沉昏去。   ——   天色慢慢昏暗,元子卿走出石洞,绕着山谷来回盘旋,都没有发现什么可以果腹的食物,颠了颠手中几个小青果。   心中担忧洞中躺着的那个男人,只好趁天全黑之前按原路返回。   可是当她一瘸一拐回到石洞时,看到的却是另一番模样。   石洞口挂着一盏白灯笼,照亮了里面的情景。   女子面如桃色,手中拿着一碗什么东西,正喂着昏迷不醒的男子喝。   烛火照着白衣女子侧面,她十分沉静,眼含春水脸如凝脂,地上逶迤着白色裙摆,在裙子边沿,绣着精致白梅数朵。   而白衣女子的眸子,此刻正盯着她怀中男子睡颜,黑色汤汁从男子嘴角滑出,她微微拭去,动作是那般亲昵小心。   元子卿脚下步子很难再往前踏一步,怕惊扰了那一对璧人。   多么般配的男女,满是泥垢的双手轻轻放下,落了一地的青果。她想去捡,脚刚刚移动,就传来一阵刺痛,摸着脚踝那处红肿的地方。   这是之前上树摘青果时,不小心栽下树弄伤的。   “外面是何人!”   外面的动静自然引起里面人的注意,白衣女子快步走出,看到一身泥泞站在石洞外的元子卿。   两人目光交汇,接着烛火的光,白衣女子目光落在元子卿身上披着的那绛紫外袍。   眸色一聚,她道。   “进来吧。”   瘸着腿走进去,元子卿不说话,也没问白衣女子身份。   “拿去擦吧。”说着她递来一个瓷瓶。   元子卿没接,“谢过。”   “你那脚如果再不涂药,明日就别想走路了。”   语罢,白衣女子起身,丢下一句“照顾好他。”便往外走去。   她打起一把伞,外面淅淅沥沥传来阵阵雨声,看来是下雨了。   冷风刮进来,元子卿蜷缩在一旁,无意间指尖滑过男子身子,那滚烫的温度立即惊了她一跳。   好歹他也是为了保护自己才会如此,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他全然可以独自脱身。   脱下身上的披着的绛紫外袍,盖在男子身上。   却见他眉头蹙着,似乎十分痛苦,一抹他额头。   难怪,是着凉了。   狠下心脱下自己身上的衣衫,全部盖在他身上。   将旁侧衣衫拉紧点,手刚刚伸出,就被男子扯住。   “不要走!”   元子卿眉头皱起,他这动作来得突然,想不到生着病的九王力气还这般大,眼看是挣脱不开,而外面的雨势越来越大。   冷风灌进来,她身上只穿了单衣,犹豫之时,男子一股脑将她扯进怀,手中力道之大,勒得她喘不来气。   雨夜下,石洞中,两人相拥而眠。   仇人,对手。在此刻都化为乌有,而时间就像停留在了这一刻,没有尽头。   ——   ☆、第四十八章 丞相之位   清晨中的山谷总是来的温柔。   石洞中相拥而眠的两人都还在熟睡,门口的那盏灯笼中的烛火早已燃灭。   指尖微动,男人睫毛轻颤,缓缓睁开眸子。   身上什么压着他,龙沧浔定睛一看,笑了。   女子睡的十分不规矩,一只腿横在他身上,另一只夹着他小腿。   只是接下来他眼神一凝,看到女子身上那层薄衣。   她的衣衫呢?   随即看着自己身上披着的层层衣袍。   敛眸,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那一刻,空气都凝固了。   “主子!主子!”   外面传来呼喊,这是赤岩的声音。   只见从石洞外奔来一个黑衣男子,他面色焦急,看到龙沧浔安然无恙的样子,终于长呼一口气。   “主子,你无事便好,属下一看到那挂着的白灯笼就知你一定在此。”   “白灯笼?”   赤岩点点头,龙沧浔目光移向外面。   “梅夭来了,恐怕又是私跑出来的罢。”   赤岩轻咳,看着他身旁躺着的元子卿,“主子,这……”   “传消息给影竹,带她回去。”   “是。”   ——   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元子卿悠悠转醒。   而就在她睁眸的瞬间,看到的不是冰冷的石壁,而是熟悉的红色纱帘。   这是……太子府里她的屋子。   “影竹!”   “奴婢在,小姐头还晕吗?”   撑起身,微微晃一下头,元子卿疑惑道。   “我这是怎了,头好痛。”   “小姐你应该是误食了什么东西,所以头才痛。”   想起之前那些青果,她利落下了床。   “你寻我回来的?”   “恩,主子传来消息,女婢才知道小姐在石洞里。”   “太子今日来过没有。”   “早间来过,知道小姐没醒,便离去。”   “恩,你先下去吧。”   影竹有些迟疑,欲言又止。   “还有事?”   小丫头皱皱眉。   “只是,余大人今日来拜见太子。”   “可是户部侍郎余权余大人。”   “正是。”   元子卿默了一下,随即轻声道。   “我要洗漱打扮。”   ——   太子府正厅,雕梁画柱,桌椅都是罕见的楠木所造。   此时正厅里,简单衣着的中年男子正在独自饮茶。   大厅外的长廊上,缓缓行来一名女子。   只是你仔细观察便会发现,女子的腿有些不协调。   一身大红薄纱披肩,肩若削成腰若约素,红唇微合,身后隔着绿衣小女婢,两人款款走来。   余权正在厅内品茶,今日本是来找太子商量要事,只是他茶盅内的茶水已添了三遍来了,也未见太子人影。   “余大人。”   余权一惊,以为太子来了,放下手中茶杯。   可是却看到一红衣美人,而这美人他还认识。   他一愣,旋即看看周围。   警惕道:“小姐怎会在此,莫非……”   “收起你先心中那些心思。如若我猜的没错,你来找太子是商量新丞相的人选吧。”她已派影竹去查探过,近来黎妃心绪不佳,太子去宫中陪伴了,不出意外,晚上才会回来。   余权点点头,摸着下巴的短须。   “的却如此。”   “是否有合适的人选。”   叹一口气,余权道:“此事还要和太子再商量,近来朝堂上经常纷争不断,夏侯将军有意推荐尚书顾大人。”   元子卿冷笑。   “如果我没记错,夏侯将军那夫人就姓顾吧。”   呵呵,夏侯家,那一家人都是成了精的狐狸。   特别是宫里那位贵妃,那可是只狡猾的老狐狸。   至于新任丞相,那必须是脱离如今党派纷争的人,既不能是夏侯将军底下的人,也不能是太子手下的人。   也难怪这么久了,丞相之位还未选出来。   “我倒有一个合适的人选。”   ——   ☆、第四十九章 中计遇歹人   余权诧异看着元子卿一眼,随即摇摇头,在他眼里,元子卿就是寻常的闺阁小姐,就算如今时过境迁,她能认识朝中哪些人。   “大理寺卿邰大人有个儿子,前些年在朝中当着个闲官,只是后来突然请职,至于原因,我们不必要知晓,你且去寻他。”   余权脑中闪过几年前那邰家公子的片段,他记得那人年纪似乎不大,心中还是觉得有些不妥。   “那邰家公子过于年轻,怕是不能胜任丞相之职。”   知道他会这么说,元子卿淡然道,“这些事你就别担忧了。”   那些他们办不到的事情,就留给别人吧。   而这个别人……   元子卿脑中闪过那抹紫色人影。   轻轻勾唇,九王是再好不过的人选了。   余权想了想,似乎元子卿说的可行,大理寺一直不涉党争,只是为何元子卿会帮他。   她看着余权,虽然余权眼下有些乌青之色,但看起来也不是太憔悴,她冷冷勾唇道。   “余大人,看你精神气不错,看来你儿子的事情已解决妥当了吧。”   余权一惊,不想元子卿突然话风一转,转到了自己儿子的事情上面,他只是微微一怔忡。   支支吾吾回答了几个字算是对付了过去。   元子卿也没想他会对自己说些什么,只道。   “那天晚上的事情我就当没发生过,余大人你有自己的苦衷,至于父亲那封信,你自己收好,到了时机我会来取。”   余权经过与元子卿交谈后,自然赶紧去拜访邰家。   如果西楚皇中意邰家,那么朝中那些老狐狸定会争先恐后的去笼络邰家公子,他必定要捷足先登才行。   ——   待他走后,元子卿也没闲着,对于这件事她只是自己的主意,还要去找某人商量。   想到九王,便想到那日他挡在自己身前护着自己的样子,还有那夜的同眠。   思绪飘飞,以至于没有听到影竹的呼唤声。   “小姐小姐。”   “怎了?”   看着她有些呆滞的双目,影竹掩嘴偷笑。   元子卿这番模样才像是一般女子该有的模样,而之前和余权对持的她,是那般的冷傲,果决。   “小姐,要到生香楼了。”   元子卿身子随着马车的颠簸晃悠两下,这才想起她还在马车上。   今日她和余权谈论后,突然发觉,自己现在势单力薄,就算有九王……   但九王那个人也不能全信,他们只是合作。   她现在想培养自己的势力,但她一没人脉,二无万贯家财,谁会跟着她一个弱女子?   这就像买卖,没有硝烟的战场,拼的只有人心,而她想要的人心,或许只有靠自己了。   “你主子应该在等着了罢。”   “梅三姑娘来了,这个时候主子应该和她一路,或许会迟到也不定。”   “梅三姑娘?”脑中忆起那日在石洞中见到的白衣女子,她的衣裙上恰好绣着梅花。   影竹以为元子卿在问她关于梅三姑娘的事情,有些迟疑。   元子卿瞥她一眼,“对于那梅三姑娘的事情,我没兴趣。”感觉到了马车外的喧嚣声,便知是到了。   她戴上遮面的红纱巾,轻语:“走吧。”   ——   她现在的容貌,对于生香楼里那些客人来说,太引人注目。   所以元子卿不仅用红巾遮住面容,还要有旁侧小道,从生香楼后面的入口进去。   在二楼一个雅间中,早已燃着上好檀香。   一进去便闻到渺渺幽香,她皱皱鼻子,对着味道太浓的香味有些不喜。   没有让影竹陪着,她独自上楼,进了屋便端坐在软榻上。   捂嘴轻咳,她觉得这香的确太浓。   烛火慢慢燃烧,房中飘荡着青烟缕缕,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微醉,元子卿捏着眉心,自己明明没有喝酒。   慢慢的,元子卿眼中像是起了薄雾,朦朦胧胧。   砰!门被人大力推开。   此人并不是龙沧浔,见身形是个彪形大汉,他歪歪斜斜走进,应该是喝多了酒。   醉汉一进屋就对准元子卿而来,手中拿着酒壶,洒得满地都是,他看着纱幔深处端坐的女子。   女子身姿婀娜,想算隔着薄纱也能看到那精致妆容。   “美美……美人~”   ☆、第五十章 她的洞房花烛啊…   醉汉一身酒气,随意扒开拦着他路的纱幔,跌跌撞撞走来。   元子卿当即就觉得事情不妙,脑中冒出来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她被人算计了。   动了动腿,想离开,却发现全身乏力!   那檀香!眼神慢慢变得狠厉……是谁!到底是谁要这般害她!   “影竹!影…竹……”话到半句,她浑身一哆嗦,一个跟头栽倒在地!   却发现自己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醉汉行到近前,丢掉手中酒壶。   一声脆响声!元子卿甩甩头盯着打开的房门,如果自己现在呼叫或许能惊动外面的人。   可是下一刻,门霍然关上!   在门关上的瞬间,谁也没看到那一抹迅速消失的白色衣角……   元子卿见门突然关上,就知这定是个局,而那人或许就在外面。   看着醉汉那贪婪的眼神,还有留着哈喇子的大嘴。   他衣衫破旧,一身满是污垢,明显是个乞丐。   看来想害她的人还挺恨自己的,竟然找了个乞丐来。   忍住想呕吐的冲动,艰难往后退。   可是动了几下后她惊觉自己浑身发热,脸颊酡红。   眼神变得迷离,慢慢看不清面前之物,乞丐乌黑的手伸过来,猥琐至极,他吞一口唾沫,今天真是赚翻了!竟然能遇上此等货色。   “美人……别怕,爷晓得轻轻的,嘿嘿嘿!”   不小心碰到桌角,猛烈冲击下她的额头流下了一行惊人的红。   见到血,醉汉更为激动,一个猛扑!环住元子卿整个身子!   “美人!美人!”   元子卿用自己仅存的意识抗拒着他,双手护在胸前。   哗啦一声!外衫被醉汉无情撕下,露出她白皙的锁骨。   就在醉汉的手再次伸到她身前时,什么东西破窗而入!   呲!   是利器插入血肉的声音。   元子卿眼瞳睁大,不可置信看到眼前醉汉缓缓倒地,而就在他的脖子上,斜插着一支精致墨玉簪。   这东西好熟悉,似乎是那人的东西……   他来了。   门霍然打开!紫影一闪,男人已来到近前。   元子卿瘫软在地,衣衫不整,半露玉肩。   “你就这般急不可耐,竟连个乞丐也不放过。”   她闭眸冷笑,和他相处这么久,第一次觉得他这么毒舌。   屋子檀香依旧萦绕,就在元子卿闭眸那刻,突然想到了什么!   “龙沧浔!你快走!”   立在一旁的龙沧浔侧头看着她,似乎觉得她在发疯。   一进这屋便觉得满是刺鼻香气,本还以为这是青楼独有的香薰,只是看到地上满是狼藉,还有女子倚在桌角时那迷离的瞳孔。   忽然,他感觉到胸腔中什么气息在慢慢涌动。   压制下翻腾的气息,他走进元子卿近前,低头打量她。   “女人,别自作聪明。”   他这话什么意思,以为是她自己下的药?   眼中冷笑慢慢变得迷离,瞳孔中黑色慢慢褪去,元子卿一下瘫软在他身上。   龙沧浔一瞬没反应过来,借着檀香中药力的作用下,身体变得滚烫。   就在两人身体相触的一瞬,那种对更深一步的渴望加深。   他一甩头,眼中瞬间清明不少,将怀中乱蹭的女人狠狠往地上一摔!   元子卿本还涣散的大脑被痛意惊醒,就在她被男人甩到地上的瞬间,手臂被之前地上的茶杯碎片割伤。   她吃痛闷哼一声。   只是这轻微痛意并不起何作用,她的身体只是更加无力,某种不明的情绪在脑中燃烧。   她只知道,她好热。   “热…我好热……”   热吗?龙沧浔盯着在地上不停扒自己衣服的女人。   他的脑中也随着慢慢放空,只觉得女子优美的曲线很是惑人,那精致小巧的锁骨,还有锁骨往下……   这是什么药,真烈。   大袖一挥!门砰地关上!   女人,你要为你今夜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他翻身狠狠将元子卿压在自己身-下,一掌掠去,只见她身上衣服瞬间脱-落,接着便是帘幕中的交-缠……   元子卿根本来不及反应,直到感觉到了那道痛-感,她霍然睁眸!   眼前只有飘飞的红纱帘幕,摇曳的烛火。   多么像…她的洞房花烛啊……   男子没有吻她,她知道,亲吻是留给自己所爱之人。   而他,不爱自己。   她眼角的泪顺着脸侧慢慢滑下,元子卿知晓,在这一刻间,自己是清醒的,比任何时刻都要清醒……   “龙沧浔……”   这是元子卿第一次直呼他名字,男人的身体有那么瞬间一颤,却只是那么一瞬……而又继续驰骋。   屋中顿时寂静,火烛啪啪响,   只留满地的破碎衣衫,和那层层纱幕中缠绵的两人。   这一夜,注定无眠。   这一夜,他从未在自己身上移开。   有人欢愉,有人悲切。   ——   而她没想到,第二日迎接自己的竟是……   ☆、第五十一章 玲珑才子   痛。   钻心的痛。   浑身酸软,特别是某处,火辣辣般的感觉,全身酸痛不已。   睁开眼眸的一瞬,元子卿以为自己已去了西方极乐世界。   纱帘吹拂着自己的脸,柔柔的,夹带着一丝刺痛。   手一拭,沾着一抹凝固不久的血。   黏黏的湿湿的……   自己的脸怎会有血,昨夜的一幕回旋在脑海,她猛地起身!   “你醒了。”   耳畔传来男人的声音,漫不经意的语气中夹带了一些阴冷气息。   “本王赐予你的脸上这道疤,喜欢吗?”   元子卿蓦然一惊,想奔下床到铜镜前看看自己的脸。   但是她没动,手慢慢抚上脸,隐隐的刺痛感传遍身上每个毛孔。   龙沧浔身影不知从何处闪出,如鬼魅般走近她。   女子身上未穿衣衫,姣好的身-躯裹在薄被里,脸上那抹那条疤痕虽然不深,但却长在女子俏容上。   “可悲,这般的美貌,被这道疤毁了。”   “你还想干什么。”   “干什么?”   冷剑从身后斜飞出,指着女子下巴,慢慢抬高。   双目凝视,眼里满是怒火。   “本王平生最厌恶那些使用卑鄙手段的人,特别是女人。”   “卑鄙手段?”元子卿面上沉静,眸中带着冷意,对于此时的她来说,除了报仇,查出丞相谋逆真相,其余的事她都不在意。   包括她自己……   当真不在意吗?   只是,为何男子用剑指着自己时,心会难受。   是被冤枉的不甘吗?   很明显,龙沧浔是以为自己下了药引他前来。   可是受害者是她自己啊!不甘,心痛,全埋入心底。   起身,穿上昨日的那堆被撕破的衣服。   元子卿对视男子:“九王,昨夜的事我不想多说什么,事情真相如何我不知,只是不希望你我因这件事被有心人利用。”   女子这样的反应是男子没有想到的。   还以为她会哭泣,会向自己跪地求饶,会哀求,会……   脑里的所有幻想都在女子傲然开门那刻粉碎。   她是在否决自己下了药勾引他吗?   龙沧浔大吼一声!手一掌拍向旁边大柱。   “赤岩!”   ——   当影竹看到元子卿时,被她那副模样着实吓了一跳。   元子卿身体疲惫的走向停在生香楼后门的马车,还好是清晨,生香楼都是夜里迎客,无人发现元子卿。   凡是懂点武功的人,一般都是浅眠,影竹听到沉重的脚步声立即惊醒。   “小姐!”   影竹赶紧跳下马车,扶住身子摇摇欲坠的元子卿。   “小姐,你怎了,是谁伤了你!”   影竹眼神狠毒地看向生香楼二楼,似乎想上去探个究竟,小姐就去了一夜,回来便成了这般模样,还有这身被撕碎的衣衫。   明眼人一见便知道她遇上了什么,就算自己是个未出阁的姑娘也看得出来。   心疼抚上女子那道血凝住的伤疤。   “小姐!”   “影竹,我要回府……”   “可是你的脸……。”   “回府!”   她的决然使影竹着实一惊。连忙扶她进了马车。   车夫早被她差遣回府,此时影竹坐在车前,拉紧马缰绳。   “驾!”   ——   马车行驶的太快,车内里的元子卿被颠簸得不行,加上全身的不适,昏沉睡去。   不知行了多久,影竹终于见到了太子府门口的朱漆大门。   “小姐,到了!”   车内静寂无声,影竹心里一突。   “小姐小姐?”   马车行驶的速度变慢,小姐莫非是晕去了,她凝眸思索,走正门太招摇,小姐这副模样是见不得外人。   随即改道,从后门进去。   就在她挥马鞭的那一刻,在太子府进门的甬道上,两名女子正在看着她的动静。   “姑娘,那驾着马车的丫鬟似乎是西院那位的。”   “哦?是吗,本姑娘就说那丫头看着面熟。”碧儿冷笑,既然驾车的是那女人身边的丫头,马车里人的身份便不言而喻。   “看她们似乎是要走后门,走!瞧瞧去。”   太子府后门。   这里相对于正门来说,没有士兵把手,一般都是府中小厮或是丫鬟出去买菜和置办东西才走这。   “吁~”   影竹赶紧掀帘,女子安详的昏睡在里面,呼吸沉稳。   至此她心中才算舒了一口气。   脱下身上的外衫,为女子套上,她这般模样进去,定会惹来非议,正一筹莫展之时,外面传来一道女子声音。   “怎的没人了?”   这声音有些熟悉,影竹掀帘出去,看着马车旁东张西望的主仆二人。   看着有些面熟,却又记不起何时见过,对于碧儿两人的相貌,她还真的没记住。   而对于不熟的事物,她影竹一般来说都是选择忽略。   看也没看两人,隐竹利落钻进车里。   她们在这,自己不好带小姐出来。被别人看到,定会因此事大做文章。   “姑娘,你看那小贱人竟敢无视你!”   碧儿冷眸扫去,她的贴身婢女立即住了口。   “果然贱人都是一个模样,这太子府中还有没有尊卑礼法了,丫头都这般无理,我看主子也好不到哪里去!”碧儿盯紧车帘,“臭丫头,叫你主子出来!”   车内寂静无声,碧儿气的青筋直跳!这这这!这根本不把她放在眼中,好歹自己目前在这太子府中算是个主子。   “你!上去看看。”   碧儿推搡着丫鬟往前,小丫鬟抿抿唇,爬上马车。   正想拉开帘幕看看里面的情形,却被一掌挥飞!   “啊!”尖叫一声,倒在地上。   碧儿退后两步,有些急了。不曾想那丫头还有两下子。   眼珠一转,这硬碰硬是没法了。   “你家主子是不是在车内,有什么不能见人的?莫非……”   听着车外女子的声音,隐竹冷笑,这激将法对她可没用。   但是小姐此时情况不太妙,她凝眸,外面这女人真是个挡路石。   必须除去。   杀意一起,车内气息瞬间变了。   “隐竹。”   一声轻柔的呼唤。   “小姐?”   “行事莫冲动。”   “可是她们挡在外面……”   正于此时,一道男子的声音传来。   “你在那处做甚。”   “殿殿……下!我……”   “吞吞吐吐的,还不快滚回你的屋子!”   太子来了!在这个档头,太子怎么突然来了。   隐竹眼里全是焦急。   “小姐,太子来了……”   “我知道他来了,你撕下我身上里衣的一张纱布罩在我脸上……”   车内的一切,龙璟自是不知,他今日一回府经过此处,就看到碧儿和她丫鬟两人围马车前,而这马车,是他前几日给元子卿的。   在他眼里,定是觉得碧儿来找卿欢麻烦来了。   待碧儿两人退下后,龙璟大步上前。   隐竹也在这个时间恰好钻出帘幕下了马车,满脸焦急跪下。   “殿下!”   “怎了!”见隐竹眼角泪痕,龙璟惊道,莫不是卿欢出事了。“你家小姐呢?”   “小姐感染风寒,今日本想出走后门去外面的医馆瞧瞧,谁知那碧儿姑娘一直拦着。”   “什么?”龙璟瞪大眼睛,“本太子的人也需去外面找人瞧病!”   说着他一跃上马车,掀开帘幕,心疼得看着女人的模样,虽然罩着面纱,但也能感觉出她那煞白的脸。   还有车厢中淡淡的血腥味……   不及多想,龙璟连忙抱起她!   “幻灵!”   龙璟说完,一男子飞身到几人面前。   幻灵与幻衣是同胞兄妹,黎妃命他贴身保护自己。   “去宫中找名太医来!快去!”   幻灵与龙璟年岁差不多,但看起来比龙璟沉稳,他一身蓝衣伫立在旁。   “太子,这……”或许不合礼数吧,一个从青楼里来的女人,怎能让宫中太医医治。   “还不快去!”   “是。”   抱着元子卿,龙璟飞奔去西院,隐竹则跟在身后。   而在几人走后,从某个角落,碧儿缓缓走出,她眼神阴狠。   “贱人。”   ——   当幻灵寻来太医时已是半个时辰后,这白胡子老太医被幻灵提着领子从皇宫内飞越了几条大街才来此,老头一路上没少受苦,一落地便使劲狂吐。   正在西院门口来回踱步的龙璟连忙走来。   他狐疑的看着老太医。   “幻灵,确定是从太医院带来的?”   一听有人否定自己的身份,老太医一个转身,看到是龙璟,手指还悬在空中,眼中讶异之色闪过,立即跪下。   “微臣不知是太子殿下……”   幻灵看着老太医,这人是他从太医院中随意乱抓来的,扣扣鼻子走去一边。   “不必多说,跟我去看看吧。”   在方才那一瞬,老太医也看出太子身体强健,除了面上那抹忧色外……   果然不出他意料,太子果然是让自己给女人看病。   “仔细瞧瞧,本殿就屋外。”   “是,殿下。”   放下木箱,老太医拿出一张白绣帕,身旁影竹从床幔中拿出女子煞白的手。   手放上绣帕,老太医闭眸,随即眉头皱起。   太子未曾娶妻或纳妾,这女子或许只是他的一个玩物,老太医捋一捋胡须,空气中依旧有道挥散不去的血腥味,鼻尖轻嗅。   顺手想拉开挡着的床幔一探究竟,一旁影竹抬臂一挡!   “影竹,退下。”床上女子坐起身,拉开床幔,就对上老太医的眼。   “告诉太子,我无事。”   老太医看着她,女子脸上那道疤痕十分醒目,怕是毁了。   本来他就是被无故带来此,平日里自己都是给宫中贵人诊病,若真让他给这个小女子瞧病,心中还真有些不甘。   开了些调养身体的方子,递给一旁隐竹。   “按着方子抓药来,每天一碗即可。”   龙璟闻声进来。   “她如何了。”   老太医眼神有些闪躲,无意往床幔处望去。   女子轻软的声音传来。   “我累了。”   这是逐客令了。   听到她说话字句清晰,看来是无大碍了。   龙璟一挥手,老太医应声退下。   但他却没一起出去,而是递给隐竹一个眼神,意思是你可以退下了。   隐竹捉急的看着床幔,两只细指伸出来,对她挥了一挥。   她这才低眉出去。   龙璟轻身来到床榻前,想拉开幔帐。   隔着纱幕,男子身影越来越近,元子卿呼吸加重。   “殿下,我累了。”   男子忽地停住。   ——   屋外站着的幻灵徘徊已久。   站在他身边的影竹也在来回走动,小姐现在身子弱的很,受不得别人再对她做什么,她皱着眉,时不时往里面看。   幻灵抑制不住开口道。   “小丫头,还不快去给你主子煎药。”   “干你何事!”   影竹横他一眼,捏紧手中那老太医开的方子,踌躇不定。   哟呵,这丫头脾气还烈。   正与此时。龙璟从里面出来,幻灵立即站直身子。   “殿下,户部余大人在书房已等候多时。”   “恩。”   他轻恩一声,嘱咐着影竹好好照料元子卿后便离去。   ——   太子府书房。   听到屋外的声响,正在屋内焦急等待的余权眸色一亮,连忙出去迎接太子。   龙璟淡淡地道。   “进去说。”   “是。”   幻灵关上屋门,里面只有龙璟和余权两人。   “你去了邰府?”   余权眉头紧皱,他听从元子卿的意见,思量再三终是去了趟邰府。别说邰家公子的面了,就连邰府门也没进去。   见他这副模样,龙璟便知答案。   冷哼一声。   “那日你与本殿信誓旦旦说的都是无稽之谈?”   他一甩袖,近日朝堂上夏侯家的呼声越来越大,而自己手下却没一个能办大事的人。   “殿下息怒,且让臣再去大理寺找找邰大人。”   “算了,想必你去了也无太大作用,本殿亲自去邰府会会那位公子吧。”   ——   时节正直立春。   近些年,不知从何处起的习俗,凡是未嫁娶的男女都会去城南花溪旁一聚,饮酒赏诗。   因此。无论官家贵胄,亦或是富商后代,都会来此会会。   每逢此时,官家贵胄的小姐们都会戴以面纱,携着闺中好友来一堵京中儿郎的风姿。   初春时吹拂的风还有些偏凉,空气丝丝清冷,划一叶扁舟,由远及近,像是缓缓穿越记忆的海,忘记了何时,却忆起了往事。   “哈哈哈哈哈!”   狂笑声传来,一个不知为何栽落到了湖中,正在水中使劲扑腾。   湖岸边饮酒作乐的人皆往这边望过来。   “公子!救我啊!奴才不会水啊。”   一人侧卧于床头,湖面上的冷风吹起他的衣摆,遮住了男子容颜,只见得一只手抛着某个东西,他洋洋一笑。   “愿赌服输,自己爬上来。”   岸边姑娘们侧耳交谈,都在议论着游舟人的身份。   湖心轻舟上。男子闲适躺着,面上盖着一张绢帕,像是睡熟般,似乎有道不明的弧线将湖面一分为二,岸边嘈杂的声音无法打扰到他的美梦。   一双**的手从湖中伸出,艰难的抓住船沿。   小奴才好不容易爬上来,站在船边拧着湿漉漉的衣服,心中为自己摊上了这么个无良的主子默哀一百遍。   湖面瞬间变得平静,男子缓缓坐起身,伸着懒腰。   绢帕顺势掉下了,露出他白皙的脸庞。   男子手指一勾,对着小奴才眨眼睛。   “过来。”   小奴才瑟缩下脑袋,自己可不想再掉进湖里了。   男子眉毛一挑。   “小多,胆子够肥啊,我邰家委屈你了不成?竟还不听主子的话了。”   小多身子更往后靠了靠,就在他身子快靠近船沿边之际,眼看着他便要失足落水。   谁知,后方忽闪一道水花!推动他整个身子往前倾。   小多立即吓得在一旁哆嗦。   男子凝眉站起,望着水花来的方向。   岸边,幻灵收回手,规矩退到龙璟身后。   幻灵道:“殿下,这就是邰府那位公子邰祁钰?”   龙璟不语,只是向前一步,仰脸对着船上那人一笑。   岸边美人那么多,而他却孤舟泛湖,落得个清闲自在,这邰家公子可真是有情调。   船上男子自然看到了岸边的龙璟。   他一脸惆怅,叹道。   “起大风咯。小多,走吧回府去。”   “哦。”   见船动了,龙璟道。   “走!”   两人瞬间飞身上船,整只船都微震了一下,龙璟声量提高。   顺着冷风传入船头矗立那人耳中。   “邰公子这般不给面子。”   邰祁钰转头,他不作答,只是微笑,笑意明亮如火。   拿着船桨的小多撒开手跑到邰祁钰身后,失去控制的船只有在原地转圈。   船上两人对峙,无声的硝烟向四周弥漫。   幻灵性子急,见不得他人这副笑里藏刀的模样。提起剑柄直指邰祁钰。   “我家主子问你话呢!”   邰祁钰将目光投向一旁说话的幻灵,嘴角微动,他说了两个字,话语无声。   而幻灵眼里却杀机起伏。   “你说什么!”   “幻灵,退下。”   龙璟立即呵退幻灵,眼中浮起不明色彩。   “邰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邰祁钰指尖一挑,摇起折扇。   “今日忘了看黄历,真不宜出门。”   听罢,龙璟刚刚还微带笑意的眸子瞬息冷凝。   “你可知你现在是在和谁说话。”龙璟冷笑,目光咄咄逼人。   “谁?我邰某莫不是和那奴才说话?”   奴才,指的是幻灵,龙璟拦住幻灵欲往前冲去的身子。   邰祁钰话锋一转,“这京都里敢明目张胆穿这明黄衣衫的人,除了皇宫贵胄,怕是无人了。”   龙璟一挑眉,他既然猜出自己的身份,为何还这般说话,不怕自己给他定罪吗?   邰祁钰往前走,一只脚伸出船沿,作势像要踩入湖中。   “别!”   龙璟拦住他,眼神古怪,看不懂这邰家公子是何意。   在他说出别字时,邰祁钰收住脚,一阵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恕邰某无法称贵人的意了,我心中自有广阔天地,那些朝中之事就如这平静湖水般,起先只是微微涟漪,只要方才我的脚伸进一瞬,便波浪起伏。”他眼神一转,紧盯龙璟,“而我邰祁钰,此生最厌恶的便是那如黑泽般的朝堂。”   空气一下凝固。   他的语气轻轻,眼睛里似乎还蕴着笑意,而刚刚的凌厉之势,在白衣儿郎身上,已寻不见。   有股熟悉的感觉从龙璟心底浮起,他之前身上展现的那气度,自己似乎从某人身上看到过。   是自己的父皇,西楚皇。   被心中的想法惊住,龙璟敛眸。   “幻灵,走吧。”   “殿下?就此般放他走了?”   他心中自有定数,还没翱翔的雄鹰看着脾气虽好,内里却始终凶猛,现在不能将雄鹰圈的太紧,时不时还得给点好处,才能将雄鹰驯服。   “不送。”   船荡了两荡,两人踏水而去。   小多挠挠头,之前几人一来二去的话他一句没听到,不过他却发现了一件事。   “公子,他们似乎是宫里的人。”   横他一眼,邰祁钰道。   “风云涌动,这天,怕要变了。”   小多继续挠头,望望晴朗的天际,公子的话,真怪哉。   ——   街口处茶楼二楼靠窗位置。   一双素手推开窗户,女子戴着面纱往下看去。   街上人杂喧嚣,而她的眼神却紧盯着不远处的紧闭门扉。   “小姐。”   “恩?”   “邰公子回来了。”   元子卿转头看向影竹,眼中神色温和,似乎那夜与龙沧浔发生的事情不曾发生过。   她低语道。   “竟然回来了。”   自己在这守了半日,那邰府家的大门压根没打开过。   影竹迟疑道。   “小姐……那邰公子是翻墙进府的。”   果然,怪人就是怪人,行事方式都与常人不同。   邰家老爷身为大理寺卿,就这么一个儿子,前些年中了状元,进了朝中当了两年官,之后忽然离官,过着自己的逍遥日子。   此人,她今日非见不可。   本想在进府前就堵住那邰公子,可是现在这高墙相隔又怎么进去。   眼珠一转,元子卿看着一旁的影竹,笑了。   ——   “小姐,够到没?”   “快了快了,影竹你再往抬点。”   邰府后墙处,两个人影相叠。   一人半蹲于墙角,一人站在她肩上,正在努力攀爬。   本来靠影竹的身手从这高墙上进出是来去自如,只是还有一个她,二人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一个脑袋露出墙头,眯眼瞧着墙内情况。   这邰府后院跟大理寺卿邰老爷子真是一模一样,整个院内庄严沉肃,一根草也没长。   刚巧内墙处有棵大树,她凝眉。   “影竹,朝着我的脚底心拍,用三成内力即可。”   影竹艰难恩一声,手中用力往元子卿脚心一拍,一股暖流从脚底直逼她全身。   闷哼一声,元子卿整个人墙内扑去!   目光锁定树上粗大的树干,只要她对准过去牢牢抱住,然后顺着树身慢慢滑下。   以上估计全是以她的经验……   她个屁经验,小时候跟着大哥胡乱爬树的结果就是,脸朝着树枝狠狠扑去,毫无武功的她眼看着就要和大树来个热烈之吻。   “呀!公子瞧啊,天外飞仙勒!”   哪儿呢哪儿呢?   行至到后院的邰祁钰抬头望去。院内一览无余,哪里有飞仙的影子,一拍小多脑门。   “以后看清楚了再讲出来。”   小多嘟嘴,他看的真真的,红衣仙子来着。   他眼神瞟着仙子飞去的方向,就在那层层绿叶里,红色的绸布异常明显。   “公子!那儿呢那儿呢!”   邰祁钰往那一瞧,还以为小多又看错了。   哟,万绿丛中一点红叻!   一主一仆目标一致,挺起胸脯朝着大树走去。   邰祁钰抬头望望,树叶太浓密,看不清什么。   夹在树枝间的元子卿缓了缓神,心中再次痛心自己为什么不跟着大哥学两手。   她慢慢扭动身体,前面树枝太杂乱,根本出不去,只有往后挪动。   随着元子卿后脚飞身进去墙内的影竹,正蹲在某个角落,盯着树上扭动的红色衣摆处的流苏。   “公子……”   邰祁钰对他嘘一声。   这哪里是天外飞仙,明明就是一贼,只是这贼有些傻,好巧不巧的偏偏往树上撞上。   他叹气,可是正当这股气叹道一半时。   墙角忽然传来细碎声响,他虽不会武,也无丝毫内力,但凭借着自己的敏锐直觉,他知道,墙角有人。   脚步一动,看来这贼还有同伙。   目光移向墙内,那处刚好是死角,看不清真实情况。   而正在远处藏匿身子的影竹颠了颠手中石子,呵呵笑。   书呆子就是书呆子。   她闪身靠近大树,眨眼间已飞身上去,一个起落间已将元子卿从树上顺下。   而在不远处正想一探究竟的邰家公子猛地转头,两人落地所发出的声音自然引起了他的注意。   看到元子卿,触及到她面上遮脸的面纱时,他眼瞳猛地一缩!   不得了哎!这小贼竟然还是女子!   他现在是应该上前询问那不惜飞身而入姑娘的名讳还是就地站着不动说个你好再会?   元子卿看着脸上浮现纠结之色的邰祁钰,眼神古怪非常。   他的反应真有些出乎自己意料。   换做别人,遇到陌生女子出现在自家庭院也不该像他这般。   看他眉头皱起。前一步又退一步的,似乎纠结什么大事般。   他身旁跟班小多扶额,十分想遁地而行。   丢人啊!   元子卿沉下眸光,重重一咳。   “突来邰府,打搅了。”   邰祁钰这才回过神,他向来对于女孩子都十分宽松,嘴里说着无妨便往其他方向走。   走了几步,他忽地顿住,似乎好像大概哪里有些不对……   身形霍地一闪,转眼就到了元子卿面前。   影竹立即上前挡住元子卿,眼神中透露着危险的气息。   邰祁钰退后一步,嘴巴一撇,无趣。   他打开折扇,眼中笑意盈盈。   “姑娘不惜千辛来我府中,不知所谓何事?”   元子卿将挡在身前的影竹挥开。   “若我说,是来寻你呢?”   听罢,邰祁钰哈哈一笑,笑中夹带了冷漠。   今日来寻他的人,似乎有些多啊。   他背过身去。声音有些冷。   “本公子不追究你们乱闯家宅之罪,快快回去吧。”   元子卿眉头一挑,听他这话意思,像知道自己来的目的般。   见他要走,元子卿云似是无意,淡风轻地道。   “前些年,国库无故亏了一笔银两,此事困扰了西楚皇许久,后来不知又为何找了回来。小女子不才,刚巧记得当时拿着国库钥匙的那位大人姓邰……邰公子,不知道你可认识这位邰大人?”   邰祁钰双腿立即僵住,本来带笑的眼里立即浮现一抹杀意。   见他不动也不说话,元子卿冷笑。   “怎么?想杀我?”   男子笑声传来,他脸上这般的神情是小多从未见过的。   “过慧易夭……你不怕我立刻就要了你的小命?”   “想要我命的人,何止你一个。”   女子眼中的不惧神情是他从未见过的,可能是因为她戴着面纱的缘故,自己竟然更多关注了她的眼睛。   元子卿的眼瞳是罕见的深褐色,就像琥珀般明亮,说话时睫毛微眨。似黑夜中星辰般闪耀。   “邰公子,我知你是聪明人,聪明人之间的对话不必这般辛苦罢。我来此的目的想必你也心中也有数。”   他默然沉思,四周的气氛诡异。   男人笑起来,嘴角勾起俊朗微笑。   “不管是何人让你来找我,但我邰祁钰话放在这,此生再也不入朝堂。”   话中的坚定是元子卿没想到的,她感觉到了男子话中夹带着的悲伤。   他,以前时遇到过什么事吗?才令他如此厌恶朝堂。   元子卿知道,那年淮河闹水患,西楚皇派了几趟官兵去剥响银,但是不知为何,难民非但没有被安抚,竟然还越来越多,都快堵到京都城门口了。   当年父亲因此事废寝忘食,她虽年岁不大,却真真的记得此事。   而那负责这档子事情的朝臣就是当年才十八的邰祁钰。   他自一上任,难民立即便得到了安抚,救灾之事也进行的井然有序,很快的这件事便告了一段落。   “你在害怕什么?”   一字一句敲击在邰祁钰心头,他一震!   女子话语轻柔,但却有种不明的压迫感。   他竟觉得自己快喘不过来气……   “大理寺卿邰老爷子晚年得子,其子又一句中举然又同朝为官,本仕途一片光明,却出了岔子。但我相信邰公子心中仍然有着锦绣前途。”   “你调查我?”   元子卿摇摇头,用手指了指脑袋。   “有些事,用的是智谋。”停顿一下,她继续道。“国库亏空是为何,后来突然冒出来的银子又是哪里来的,这其中是否有他人参与,邰公子,你要知道……单单一个欺君之罪都不是你能承担得起的。”   邰祁钰眼瞳大睁!满脸惊骇,他往四周看了看。   走进元子卿低声道。   “你还知道些什么?”   元子卿眼眸微眯,嘴角勾起弧度,只不过面纱遮面,她这副得意模样没有被人看到。   鱼,上钩了。   她赌对了,当年国库亏空之事果然是因他而起。   “小女子知道什么不知道什么,还不是看邰公子的一句话。”   他一甩衣袍,冷冷嗤笑。   “你想让我再入朝为官。”   不知怎的,他离开朝堂已有五年之久,但这几日来寻他的人还真有些多,而目的无非只有一个,便是入朝。   虽然自己离开朝堂已久,但是对于近来朝堂的事他还是知晓几分。   朝中一分为二,支持太子和支持四皇子的人分庭抗衡。   奈何四皇子年岁太小,不然朝中怕又要掀起一番腥风血雨了。   加上丞相之位空悬已久……   思及此,他叹口气。   “元丞相是个好官啊。”   这句话来的突然,有些些无厘头。   元子卿一愣,眼眸冷了些许。   “在这个世上,还有什么好坏之分,能决定人生死的只有那龙椅上人一句话,都是命。”   “命?呵呵,我邰祁钰从不信命。”   说话时,男子一身风骨尽显,有种惑人的力量。   这与龙沧浔不同,他自带一种运筹帷幄的气势。不像邰祁钰这般柔柔的,却能直戳心窝。   “姑娘且回去吧,我心中自有打算。”   元子卿从怀中拿出一封信,递给他。   “寻个无人的时候看看吧。”   许多话明里不好的话都在白纸上袒露个明白。   邰祁钰抬眸收下,就在目送两人翻墙走后,他勾唇,慢慢的,将信笺撕成了两半。   “公子,这?”小多惊讶的张大嘴巴。   “还看什么看,走,跟着小爷喝酒去。”   ——   离开邰府,一路上主仆二人都没有言语。   影竹之前对元子卿的印象还停留在那个不多一语的女子上。   可是从那夜以后,她明明受了那般的苦楚,还被人给……   但今日这个振振有词的女人又是谁,还是那个软弱的小姐吗,她像给自己开了另一扇窗,或许现在她的芬芳正待开放。   一时间,影竹脑中投射出另一个人影。   那个傲视群雄的男子,两人明明相差那般多。却似乎哪里又相似。   “看!卖身咯。”   “有人卖身勒!”   街道上百姓的呼唤立即唤回影竹的思绪,快跑两步,追上前面元子卿的步伐。   “小姐?”   寻觅了半晌,也没看到那抹熟悉的红色衣衫。   影竹有些焦急,刚刚明明看到了的,怎么一会儿功夫就不见人了。   而一路上低头思索的某女只听到身后影竹传来的呼唤,正待回头,可一瞬间就被人挤到了角落里。   “呀!是个少年啊。”   “看他这一身脏兮兮的没准就是个乞儿,啧啧啧。谁会买啊。”   元子卿挤在人群中,艰难的转头。   前面一处,被人团团围住,百姓纷纷指指点点,左右耳语,商讨着那跪在地上少年的价值。   少年头发凌乱,满脸污垢一身破布衣衫,就那么跪着,身上挂着个牌子,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几个大字。   寻常百姓都是不识字的,难得挤在百姓人群中还有个读书人。   书生模样的年轻男子歪着头,口中念道。   “卖身葬父。”   百姓一听,面色大骇。   齐刷刷看向少年身后那被破布裹着的不明物,起先还没人注意到,这时才发觉。   哪里竟然有具尸体,也不知死了多少天了,莫染来疫病才是。   京城里这些人最嫌弃那些白事了,还把尸体带到街上来,瞬时一群人掩着口鼻速速离去。   一时间,只留下几个看热闹的人。   跪在地上的那个少年,一直不说话,别人嫌恶他也任何反应,只是掩藏在少年乱糟糟发丝里的双眸里,有一抹锐利光芒一闪而过。   只是一瞬,百姓皆无察觉。   而就在一旁的红衣女子,眉心却微微动了动。   隐没在面纱里的唇角诡谲一笑,她走近少年,慢慢蹲下。   “你今年多大了。”   温柔的语气,女子眼睛弯成月牙。   少年微微抬头,明明看不清女子容颜,却仿佛看到了她脸庞中绽开的白兰花。   清凉,夹带着一丝香味,暖暖的,沁人心扉。   而年少的他不知道的是,在此后的一生,他再也无法忘怀这抹伴随了自己一身的幽香,至死,方休。   ……   “小姐!你在这啊,让奴婢好找。”   影竹从一旁跑来,看到眼前一幕,警觉的把元子卿扶起,靠后。   她皱皱鼻子,空气中飘荡着丝丝腐臭味。   “小姐,我们还是快快回去吧。”   元子卿推开影竹,从怀中掏出一个荷包,里面有些散碎银子,随后她递给少年。   “去把你父亲埋了吧。”   少年没接,歪着头,盯着元子卿手中面料华贵的荷包。   见他不接,元子卿也没多做停留,将荷包缓缓放下便带着影竹转身离去。   少年刚刚跪地时乌蓬垢面的模样,像极了行刑那日……父亲和大哥。   心中不由生出了一丝怜悯之心。   “喂,拿着吧,去买个好的棺材,把你父亲安葬了。”   后面传来书生的声音。   元子卿正打算带着影竹离去,便听得身后书生说话语调急转!   “呀!抢钱啦!竟抢别人乞儿的钱!”   元子卿闻声转头,眼神锋利,看向之前放荷包的地方,此时已经是空空如也。   影竹当即转身,双目捕捉人群中那抹落荒而逃的人影。   她看着元子卿。   她当知影竹在想什么,低语一句。   “去吧。”   影竹颔首,一跃便上了旁边屋顶,迅疾追踪而去。   被人抢了钱的少年,蓦地站起,速度比影竹还快,如闪电般向前狂奔。   速度行的太快,从元子卿身旁而过时带起的风掀开她的面纱。   她还没还得及反应过来,便只听到一声惨叫!   啊!   百姓立即躲闪开。只见一男子仓皇而逃,衣摆还滴着血。   “呀!那少年竟徒手撕下了人的臂膀!”   闻言,百姓大骇!齐刷刷看向那处。   人们似无意为他开了一条道。   道前,少年呆呆的站着,没有动作。   在末,女子静静而立,恬然不语。   而地上那一只染血的断臂,是如此的醒目,人们受到惊吓纷纷避开。   元子卿看着这群人的模样,心中厌恶至极。   一个臂膀而已,比的上去目睹钢刀割肉吗?   父亲大哥惨死时,围看的那群百姓又是如何反应,她心底可是透彻的很。   在那一截断臂旁,少年依旧是那身脏兮兮的衣裳,至此人们再也不敢用鄙视和嫌弃的目光看待他,所有人眼中都是无比惶恐,庆幸自己方才没被他给三两下肢解了。   脏乱的头发遮住了少年的眼,他抬头往元子卿的方向看了看,然又缓缓走向那只断臂,将染血的断臂拾起。   人群中立即发出惊疑之声。   就在所有人目光的注视下,他旁若无人的掰开断臂上紧握的手。   肢臂刚刚离开人体,拿起时还在流淌血水。   一个被血染红的血色荷包赫然躺在那手中,少年如获至宝般将荷包拿出,用自己衣摆擦了又擦。   奈何身上太脏,荷包越擦越黑,慢慢的他开始着急,抬头看向某个地方,却怔住。   原本元子卿站立的地方,早已空无一人。   少年有些慌了神,手足无措的到处寻找,身旁的百姓则是远远避开。   大街上,一个似乞儿的少年,因一个荷包,乱了心神。   以往活的那些年,从未有人走不进他的世界,他心中那片孤寂而苍白的天地,似乎永远和人烟红尘颠覆。   很久很久以后,他才知道。这个世界除了街头那好吃的大肉包,还有种东西,会使他满受创伤的心体,融化。   那是面前女子柔心。   ——   ☆、第五十二章 两男相对   “小姐!刚刚那小乞儿好厉害,徒手撕下了人的臂膀!”   连影竹也不禁为此惊叹,那少年不仅速度比自己快,力道也不小。   而京都中竟然突然出现了此人,还真有些奇怪。   斜一眼冥思的影竹,元子卿沉声道。   “话多,既知他并非常人,何须再与他纠缠,还不嫌今日事情惹得不够大吗。”   元子卿步子飞快,心中总有种不妙的错觉,就在刚刚,隐藏在人群里的一双眼,似乎盯了自己很久。   之前面纱不小心被少年疾走的风吹起,也不知道被人瞧见自己容貌没有。   街口人那般多,她还是小心为妙。   事实证明,元子卿的直觉没错。   而就在她离开的后不久,人群里慢慢走出一白衣女子,她黛眉微挑,看着少年,笑着轻语。   “你想不想知道那红衣姐姐住在哪里啊?”   少年警惕退后,与白衣女子保持一段距离,脑中似乎在思考她口中的红衣姐姐是谁。   白衣女子指了指之前元子卿站立的地方。   意思明确。   少年似乎明白了什么,旋即转头看向她,眸中满是坚定,用力点头!   ——   行宫。   此刻却是静无人息。   赤岩来回不停地走在宫殿门口,是不是望着殿内,神情有一丝担忧。   今日在朝上。那些朝臣明里暗里都在说着九王来京一事。   那些人话里明枪暗箭,无非是拿龙沧浔擅自回京说事。   龙沧浔他本就是有番的亲王,不在自己地界守着来京城里凑什么热闹,在那些人眼中九王就是个“流放”在外的挂名王爷而已,没有皇帝的召回令箭,一般在番地的亲王是不该随意回京,此事说大也不大,顶多就是个擅离职守的罪名。   但臣子皆附和一道而论,西楚皇难免要做做样子稍微给九王一些惩戒。   当前朝的这些话传进了某位主子耳中时,人家倒也是没什么反应,除了砸烂一个茶杯,摔坏了一把椅子,再把今日送餐来的太监打断了一条腿……   似乎仅此而已。   “小赤赤~”   一听这语调,赤岩胳膊肘一颤,脖子一僵,机械般的转身,目光东瞄西慌,在远处房梁上看到了某个倒挂金钩的白衣女子。他艰难的弯起唇角。   笑得十分和善,牙齿咬的咯咯响。   “梅……梅三姑娘。”   “梅梅梅!怎么有些日子不见竟还口吃了啊。”白衣女子脚一瞪便顺势落了地。   “你家主子呢?”   她拍手,轻声询问,目光不自觉往里看。   赤岩心想,主子还真猜对了,这梅三姑娘还真的来了京城。   梅夭斜他一眼,径直走进大殿。   “浔哥哥!”   话音刚落,一抹紫影便从内穿出,片刻就坐在了卧榻上,面容祥和,嘴角带笑。   “夭儿,何时来的京城。”   梅夭脚步滞住,总觉得龙沧浔这笑得十分古怪。   也没多想,她三两步上前,如同小时候般挽着他的手臂。   “浔哥哥,夭儿这还是头一回来京城,你带夭儿出去逛逛可好?”   龙沧浔手臂一翻便挣脱开她,就在刚刚两人相碰时,他心中立即涌出某种嫌恶之感,不是针对梅夭,而是自从那夜后,他对于女人,总有种拒人离千里之外的感觉。   一想到那夜,龙沧浔眼底浮现一丝冷笑。   梅夭感受到了从他眸底深藏的凉意,浑身打了一个颤。   “夭儿,你还未回答我的问题。”   梅夭顿了顿,支支吾吾道。   “就……前些日子嘛。”   “哦?是吗?”   看来自己偷溜出来的事情是瞒不住了。   “明日我便飞鸽传书去梅谷,然后顺便问候一下梅叔叔……”   梅夭一听有些急了,若是自己偷跑出来的事情被她父亲知晓了,又该抓自己回去,十多年来的谷中生活快使她都快闷死了,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还不得出来好好溜溜。   不过她还真有些日子未见着龙沧浔了,两人是从小便相识,龙沧浔的母亲和她父亲是故交,两人相识也不足为奇。   只是她一直不知道龙沧浔母亲本为先皇妃嫔,怎和自己父亲相识,老一辈的事情她当然不知道,也没打算去问。   此时她眼神一直停留在龙沧浔身上,无法移开片刻。   男人静默如海的双瞳看着殿外,静静的,连同她的心也是静静的。   她的浔哥哥果真没变,依旧这般风神俊朗。   可是,京中的女子那般多,龙沧浔身份尊贵,肯定有许多人想往他身边凑。   特别是那个在石洞里见着的红衣女人。   而那些样龙沧浔身上贴的女人最终的结果往往是……   思及此,她眸中浮现一抹快意。   但只是那么一瞬,随即闪去。   龙沧浔从卧榻上起身,他十分不喜别人这般看自己的神情。   “那日在石洞中,你来过吧。”   的确是去过,梅夭点点头。   不过她那天害怕龙沧浔知道自己突然来了京城,会让人带她回梅谷,便匆匆走了。   现在嘛,这京城她也玩腻了。   看来果真是梅夭救了他。他那几日功力减退,很容易便会受寒,夜间发热的几率十分大。   本以为是那个女人救了自己,现在看来,并非如此了。   心中对元子卿多了一丝的厌恶。   而在这厌恶中,夹带了他也不曾察觉的落寞。   ——   几番波折,马车行到太子府门口。   元子卿正欲下车。   撩开车帘后看到的一幕却使她惊住。   府门前两个威武壮硕的石狮中间,少年就那样坐着,衣服破旧。头发凌乱。   却有一股凌然之气。   一个乞儿坐在太子府大门口,引起了远处街道上路人的注意。   门口的立着的守卫拔刀相向,而少年看都没看架在自己肩上的大刀。   他的眼神却紧紧盯着前方下着马车的女子,丝毫不怕自己移动毫厘就成了这刀下亡魂。   “小姐,你看。”   元子卿看向那个少年,疑惑他怎么追逐自己到了太子府。   “把刀拿开吧,这小兄弟是来寻我的。”   门口的守卫互相看了一眼,缓缓放下手中的大刀。   这卿欢姑娘近日来深得太子宠爱,她的命令他们还是要应的。   元子卿走近他。   “你先去把你父亲好好埋了。然后再来寻我便是。”   也不知道这少年听懂自己的话没有,他的眼神一直目送她进府的背影,倒是没有再跟上来。   而在远处屋顶上的某人,已将这一幕收入眼底。   幻灵一手抛着苹果,一手背在身后。   只是,他的目光没有放在元子卿身上,而是那个乞儿。   身子一个旋转,幻灵已瞬间不在。   ——   已是夜。   圆月高挂,月光零零散散洒下。   影竹一人在院内为一些花草浇着水,这是元子卿吩咐的。   淡红衣裙的女子慢慢从屋内步出,她姣好的容颜被白纱遮住。   晚风掠过她的发丝,带起了一弯水光天月。   女子扶着门框,眼里有一丝的纠结。   抬头看看月光,她轻语。   “快亥时了。”   影竹抬头,看着只穿了薄衣的元子卿,皱眉道。   “小姐,夜里凉,快进去吧。”   元子卿并没有理她。自从知道影竹是龙沧浔的人后,两人之间似乎就有了一些隔阂,元子卿没有表现的太明显。   她与龙沧浔有约定,每月十五会见一面。   而这次相见,正是今夜。   “影竹你先去歇息吧,我再等等。”   影竹放下水瓢,还未开口,她耳朵微动,就听得空中一丝衣衫飞舞传来的猎响。   见她这幅屏息以待的模样,就知道有人来了。   可是如果来人是龙沧浔,影竹应当不会是这般神情。   她警惕往某处一看,身子退到屋门口,很好的保护了后面的元子卿。   “小姐,你快速速进屋!”   元子卿也疑惑,大半夜何人会来她这个小院。   只是空中传来的一抹不易察觉的异味立即使她明了。   这味道,她尤为熟悉。   是檀香。   这股檀香不同,其中还夹杂了淡淡的奇异味。   似乎是肉包的香味……   她轻拍影竹僵硬的背脊。   “没事,我知道是谁来了。”   她一笑,朝着院子门口,一脸饶有趣味的神情。   声音顺势提高。   “进来吧!”   影竹还没反应过来,来的人会是谁?   她的双眼紧锁门口,黑夜里,那人像从远方步出,一步一步很慢,却立即到了眼前。   而且,他走路是无声的。   换成平常人,肯定以为自己遇到了鬼魅。   但是影竹却明白,这是一种内功,能如鬼魂一样若隐若现,骤然消失,又骤然出现。   眼看着黑影快行到近前,却又生生止住步子。   元子卿蹙眉。   “你是如何进得太子府的?”   那人没说话,就那样站在阴影中。   影竹算是看明白了,来人不正是白天那个小乞儿吗?   啊嘞?这还屁颠屁颠跑来府中了。   她摸摸鼻子,退到了一旁,静观其变。   元子卿不知道他何故不敢上前来,于是自己步下了台阶,走至他身旁。   依然是那股恶臭,依旧是那乱哄哄的头发衣衫。   她站立,声音轻柔如三月桃瓣流泻。   “你是不是饿了。”   “……”   “你叫什么名字?”   “……”   元子卿耸耸肩,这小子,真是个怪人。   少年从怀中拿出样东西,伸手摊开。   荷包静静躺在掌中,一道幽香传入鼻尖。   没错,之前吸引她的就是这股味道。   自己身上的味道。她还会不知吗?   看着他伸在空中的手,难道他冒险夜来太子府,就为了还自己一个荷包?   一道咕咕声传来,元子卿面颊微红,盯着少年空扁的肚子。   笑了。   “跟我进屋吧,我给你一些吃食。”   少年步子未移动分毫,元子卿这下有些懵了,这少年可真奇怪。   正想去拉他,少年藏匿在发丝下的眼瞳,微微一凝!   他瞬时转身,几个呼吸间,人已不见。   一旁影竹立即奔来,皱眉看着他去的方向。   元子卿思忖,莫非有人来了!   她心中百转千回,有个想法呼之欲出!   难道是龙沧浔来了!   那边,一道极至魅惑的声音响起。   “不要命的东西,挡本王的路。”   元子卿与影竹对视一眼,心中大叫不妙!   这少年和那人遇上。岂会有好果子吃。   “影竹,你快去告诉九王,别伤了那孩子。”   不远处的屋顶上,一人傲然而立,紫色衣襟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   男子周身散发出一股子阴霾之气,他正看着站在地上抬头望着自己的少年。   少年歪着头,似乎在思考他方才那句话的意思。   龙沧浔眼中闪过一丝鄙夷。   斜眼看着远处院门口一脸急切的某女。   哼,是她故意带来拦住自己去路的吗?   “不自量力。”男子轻嗤,瞬间手中一股热流涌动。   正朝这处奔来的影竹大叫不好!   “主子!”   话还卡在喉间。龙沧浔一掌飞出,不是朝着少年,而是她。   啪一声!   影竹栽坐在地。   她捂着胸口,一口鲜血喷出。   “吃里扒外的东西。”   近日,龙沧浔对元子卿的成见非一般的大,带着对影竹也有了一丝的厌恶。   听到影竹的闷哼声。   元子卿心中一紧,她知道,影竹定是被龙沧浔伤了。   这般大的动静,偌大的太子府无一人察觉。看来龙沧浔已经步好了一切事情,就算他们今夜打到昏天黑地,也不会有人发现。   龙沧浔眼中无意掠过元子卿带着面纱的娇容。   大掌一翻!   衣袖无风卷起一旁大树的叶片,混凝一处!   拈叶飞去!   气流割破空气中的层层阻碍,直直朝着少年袭去!   少年身姿挺拔,双腿伫立不动,丝毫不惧破风之势的飞来之物。   就在叶片与他脸相隔毫厘之时,少年姿势陡转!   也没见他如何动的,但那双臂扫去的劲风把叶片一瞬挥去了一旁!   叮!   入木七分,叶片被硬生生的钉在了一旁木柱上。   薄唇勾起一抹邪似的笑意。   “有趣。”   龙沧浔语罢,身子一转。   他的身躯如鬼魅般,悄然无声飞身靠近少年旁侧。   站在屋门前的元子卿自然看不清这边的情况,不过从方才影竹的闷哼声里已察觉出了一些不测。   加在男子的飞身下屋檐时朝她这边暼来的诡异目光……   她心中咯噔一声,不好!   撩起衣裙就朝着那边跑。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龙沧浔的掌风快触及少年眉心时……   女子大呵道!   “住手!”她的声音还带着一些微喘,想来是使足了力气奔来。   龙沧浔旋即挑眉,就在女子身影出现时,他已然收回手。   元子卿三两下跑到近前,伸开双臂挡在少年身前。   眼睛中散发出来的傲气使龙沧浔有些愣住。   他笑了笑,抬眼看了看女子身后那少年。   “他是谁?能让我们的元家大小姐如此在意。呵呵,本王向来对别人的玩物好奇的紧……”   元子卿冷眼扫去。   “他不是玩物。”   说罢,她转头对着少年。   “你去把影竹扶去院内。”   少年身子轻晃,却没有动。   元子卿声音放柔。   “去吧,快。”   少年似乎听懂了女子的话,思考了一瞬,转身朝着影竹走去。   龙沧浔似笑非笑的看着元子卿。   真是不得了,这才不见几天。这女人就收得了一个好人才。   别人看不出来,他龙沧浔可不是吃素的。   那少年看似一般,其内力深厚。   龙沧浔打量着少年走路的步伐。   脚尖微微前倾,后跟是腾空状态。   一般的习武之人是不会这般走路,除非是……   他眯眼,觉得甚是有趣。   元子卿自然不知龙沧浔此时内心的想法,他只是担忧这男人再找少年的麻烦。   “九王,有事便说吧。”   龙沧浔敛了眼帘,俯身看着女子。   女子带着浅薄面纱。她的眼在黑夜里像黑曜石般熠熠生辉。   此时,她娇弱的身躯正挡在自己面前,龙沧浔能感觉出她的身子在微微颤抖。   “半夜,你只穿着里衣薄纱出来,也不怕别人瞧了去。”默了一瞬,男子接着道。   “还是说,你本就这般放~荡。”   说这句话的时候,龙沧浔身体无意朝着女子靠拢,男子的气息全然喷洒在她耳畔,弄得她有些微的不自然。   元子卿退后一步,觉得男子的似乎话中有话。   她脑中又回想起那夜在生香楼的缠绵。   虽然当时自己处于昏迷状态,也不知道是谁给她下了套,但是那痛感是如此的真实,令她整个人身子一颤。   一只手缓缓抚上自己面纱下的脸。   那是有道丑陋的疤痕,是面前这男子与自己欢好后“赐”给她的。   元子卿勾起一抹冷笑。   “我的事与你何干?”   龙沧浔凝眸,瞬息之间用手捂住女子的嘴,将她朝身后带去。   “嘘…”   元子卿苦笑,怎么每次遇到他都是这番情景。   龙沧浔自然没有注意到她的神情,他四处望望,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一个浅绿身影被月光投映出来。   “该死。”男子轻嗤。   衣袖翻卷,夹带着一股凛冽的风朝那边袭去。   只听的一声尖叫!   啊——   接着就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元子卿轻笑,今夜她的院子可真热闹。   “女人自己处理好。”   他知道男人所说的是指的那个偷听的人。   “来了太子府这么久,你可知太子近日与谁有来往。”   摇头,不语。   “那太子平日都会去往何处?”   继续摇头。   她正准备说些什么,就感觉一只大手紧紧握住自己的脖子。   窒息的感觉突然弥漫周身,她双手握拳,紧紧盯着面前的男人。   “你是不是想死?”   “那我的事呢?九王……可查到了是谁递上折子给皇帝…”   元子卿艰难的说出了这句话,他看到了男子的眸中有暗芒涌动。   可笑,真是荒谬至极。   两个人之间明明是交易,为何到了现在自己像是他的奴隶。   “按照约定,如果九王办好了我的事,那我也自会办好您的事。”   “你这是威胁本王?”   男子手中力道加大,令元子卿十分难受。   她说不是话来,只感觉喉间痛的很。   脑中瞬息闪过无数的片段!   有父亲的…大哥的…自己儿时的。   还有和男人的那夜……   碰的一声!   男子把她摔在地上,结实的痛感是她一惊。   她大口喘息。用手抚平自己的胸脯。   “女人,接下来你要做的事情就是让太子依赖你相信你。我相信我说的话,你会懂的。”   男子转身,“你的事情,我自会办好。关于丞相之位的事情,你不必担心。”   元子卿低头,她知道九王这是应下了自己的事。   一个人影突然跑朝她奔来。   她知道是谁,定是那个少年。   少年扶住她,阴狠的看向男子。   元子卿拉住他的手,安抚的轻拍两下。   龙沧浔看了看的少年,他的目光落在了两人相握的手上。   有一种不明的情绪从心底浮现,压抑住这种突来的感觉。   他道。   “女人,你的运气还不赖。”   说完,龙沧浔飞身而去。   元子卿连忙起身,走去影竹那儿,扶起她,对着少年道。   “你先回去,明日午时来寻我即可。”   目送少年身影离去。她脑中心思翻转,如若龙沧浔信任自己,定不会出这般的岔子,让别人有机可乘来偷听。   她眯眼,莫非这是故意试探自己。   接着抬头望了望皓月当空的黑夜,明日是个好天气。   ——   果然不出她所料,第二日一早就有人来找她。   当然,这个人不用猜都知道是谁。   影竹昨夜受了内伤,现在还在静养,屋内就她一人,她走去院内,看向道上走来的人。   对话传来。   “殿下,你要听奴婢的呀,奴婢可没有说谎,奴婢这双眼睛瞧的是真真的,那院内站着一个男子。”   龙璟皱眉,他对女子的话,只信三分。   今日一早,这丫头就来到自己屋前,非说昨夜发生了大事。   他对自己府中的防卫十分有信心,就算那些守卫没有看到,那自己呢?   他不信京城中还有谁内力这么高,自己竟然毫无察觉。   以防着这烦人的女人一直闹腾,何不如带着她来这里瞧瞧。   瞥一眼一旁说的绘声绘色的女子,他厌恶极了,要不是看在这人以前同子卿都是送茶的宫女,自己也不会动了恻隐之心将她要来自己身边。   说白了,碧儿的存在。   龙璟只是为了让自己能干安心罢了。   他步伐加快,急切想见一见日思夜想的那张脸。   走至院门口,又生生顿住。   ——   ☆、第五十三章 红莲胎记   龙璟望去,有些犹豫不决。   在这西院那恰好有一颗榕树,把她的身影遮住。   站在树后,元子卿看见了两人的身影。   同时她也看见了,在院门口踌躇的龙璟。   她估计的没错,果然是碧儿那个女人从中作梗。   其实龙璟心思也算缜密,只是怎么一直被碧儿溜着弯走,她觉得碧儿能爬上龙璟的床,不止是因为龙璟那日喝醉了而已。   恐怕碧儿早就有那些心思了。   不过……黎妃那般护犊子的女人,竟然没有给西楚皇吹吹枕边风杀了爬上她儿子床的宫女。还留着她性命到现在,并且住进了太子府……   这里面,恐怕有更深的事情。   心思百转千回,她用手抚上自己的脸颊,冷眸中闪过一丝狡黠。   元子卿从来都不是个内心纯和的人,既然别人眼巴巴的要送自己上门,她乐意奉陪。   莲步轻移,直直往门口的龙璟走去。   随着她越来越走近,眼里的冷漠神色渐渐变成娇柔,委屈。   “恭迎太子厚驾。”说完他微微一福身,一副小女儿姿态。   看到她,龙璟自然是高兴。   而且这是头一次,她主动向自己说话。   “外面风大,进去说。”   龙璟自顾自扶着元子卿,细心的为她整理好衣衫。   可是元子卿并没有动,依旧低着头站着,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出,她似乎有些不对劲。   一直注意元子卿的龙璟,一时忘了后面跟着碧儿,也忘了今日来西院的目的。   碧儿急得跺脚,声音发嗲。   “太子殿下!殿下!”   听到后面的动静。龙璟才想到此行来的目的。   他轻咳一声,还未发话。   便有人早一步说话   说话的是元子卿,她低头扯着龙璟衣袖,看着碧儿,瑟缩一下脑袋,乖巧的站在龙璟身后。   龙璟见此,皱眉,元子卿这番模样明显是在惧怕什么谁,他转头看了看恶狠狠看到元子卿的碧儿,明了什么。   “卿欢,别怕,本殿在。”   “殿……殿下…我…”   事出反常必有妖,她这副模样定有原因,他看一眼碧儿,脑中思绪纷飞。   “卿欢乖,不怕。”   将她护在身后,看着她的眼,说道。   “昨夜……”   话还未说完,元子卿扑通一声跪地。   “不要不要!碧姑娘……!”他惊恐十分,拉扯着龙璟的衣袖。   “不要!我的脸……我!”   话说半句。没有透露什么,又能引来别人的遐想。   碧儿拧着手中的帕子,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院内一时安静极了。   龙璟扶起她,手自然的放上了她的脸上。   隔着面纱,也能触摸到她那凸起的伤疤。   心中一沉,触手微凉,他能真实感觉到怀中的人儿在颤抖,她似乎在害怕什么。   “你在乱语什么!”   碧儿上前,怒指着元子卿。   她刚才的话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明眼人一下就能听出她是在针对自己。   龙璟闻言面色突变!   一手挡开碧儿,急急将元子卿扶进屋内。   “回你自己的院子去,再出来惹事,就回你的宫里去!”   此言一出,碧儿差点儿栽倒在地。   平日里虽说太子不怎么待见她,但对自己绝不会这般严厉的说话。   跟着龙璟进屋的元子卿就在那一刻回眸,眼里的那抹得意的笑,令她浑身一颤!差点瘫软在地。   她跪着向前时,哀求道。   “殿下,不要被别人蒙蔽啊!”   “殿下!奴婢没有做啊!”   龙璟自然没有对她好脸色。   他一挥袖袍,“滚!”   不顾匍匐在地的碧儿,龙璟此时听不进任何话,他只想好好安抚怀中的人儿,不让她再害怕。   进了屋内,他发现我整个院中除了元子卿外,并无他人。   龙璟沉声道。   “不想你在府中这般不好过,明日我便派人给你送几个伶俐的丫鬟来,你这院中少点人气,本宫心里不舒坦。”   “殿下,我只是一名青楼来的女子,用不着殿下如此费心。”   元子卿抬眼望着龙璟,话是这般说着,但是眼中满是委屈。   这双眼,这双他日思夜想的眼。   龙璟默了一下,觉得这就是自己的劫,上天夺去了他的子卿而又送来了面前之人,他定要好好疼惜她,再也不听旁人的只言片语。   “乖,不怕,让本宫看看你脸上的疤。”   元子卿稍微的缩了一下身子。   “殿下,还是不要了,我怕吓着您……”   “胡说!本宫看看。”   一边说着,手已经抚上她耳后,一扯开面纱。   龙璟顿时一惊!刚刚   原本白皙的脸上出现了一道狰狞的伤口,两边脸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双手颤抖的摸向元子卿那凸起的疤痕,看这程度,显然已经有了段时间。   “是她干的!”   元子卿自然知道他口中的她指的是谁!   她也不做答复,默无声息的开始抽泣。   这副样子,摆明了是默认了。   龙璟有些气急,一掌拍碎了屋内的圆桌!   那日元子卿坐着马车准备出府看病时,碧儿就在那阻拦,几件事情联想到一起,龙璟非常笃定元子卿的脸是被碧儿弄的。   他道。   “卿欢你放心!本宫是不会让你受委屈的,敢在本宫眼皮底下动手,也不问问本宫的意思。”   说着龙璟便要跨出门去。   元子卿拦腰抱住龙璟的身子,他声音有点抽噎道。   “殿下,我没事,就想殿下今夜能留下来陪陪我。”   安抚的拍拍她微微发颤的脊背。   “好,今晚本宫留下来陪你便是。”   “嗯。”   ——   入夜。   龙璟坐在床侧,深情望着床上女子睡颜。他眼神飘忽幽远,似乎是在透过女子看向另一人。   床上人手指动了动。女子不安的扭动身子。   院门外,幻灵不停地来回走动,时不时望着灯烛闪烁的内屋,神情十分着急。   龙璟自是知晓幻灵在外面侯他多时。   他看了看快燃尽的红烛,现下已然是半夜了。   大袖一挥,熄灭灯烛,屋内瞬间漆黑一片。   “殿下。”看着龙璟出来,幻灵连忙上前。   “说吧,何事如此惊慌。”   幻灵望望身后漆黑一片的屋内,迟疑道。   “殿下。还是回书房在说吧。”   龙璟思忖片刻,点头应下。   如今时局混乱,防人之心不可无。   屋内。   元子卿骤然睁开眸子。   “影竹!跟上去看看。”   黑暗里传来一道恭敬的女声。   “是。”   ——   太子府书房。   只点了几根灯烛,两人的身影绰绰。   影竹敛声飞身上了屋顶,轻巧的剥开一片屋瓦,俯身倾听。   房内,龙璟坐在桌前,眉峰紧锁,眼神望着桌上。   桌上正平放着一封信笺,无任何特殊。和普通信纸无二,只是龙璟迟迟不拆,就那么看着,令人深思。   他手指轻扣桌面,哒哒声响彻整间书房,幻灵是个急脾气,他有些沉不住气,便道。   “殿下,这封信是昨夜有人用箭羽射到了东墙柱上,早间属下才发现这封信,已查看过那枚短箭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这意思是已经过了快一日了。   信纸左下角有一枚黑色的图纹,似虎头又不大太像。   龙璟大袖一挥,信笺字收入袖中。   “是血衣卫……”   幻灵蓦地一惊,眼中皆是不可思议!   “血衣卫!不是已经全被陛下铲除了吗?”   就在此时,屋顶上传来轻微响动。   “谁!”   幻灵身影一闪,已冲出门去,遥望声音来处——屋顶。   屋顶上已无人,空中飘荡着些药草香。   他皱眉,看向太子府某个方向。   屋内传来龙璟声音。   “看到是谁了吗?”   说着他也踏步出来,脸上没有太多惊异。想来已是意料之内的事情。   太子府表面上看着都是风平浪静,可是眼见着那些朝中大人隔两三天就往府中送人的趋势。   幻灵知晓,府中早已经不平静了。   他道。   “殿下,恕属下直言,那位生香楼来的女子不是善类。”   那日府门前所看到的,此时还历历在目。   一个青楼来的女子,身边怎会有内力那般厉害之人。   他顾及的自然不是影竹,而是那位乞儿少年。   “不必多说了,本宫心中有数。”   “那血衣卫……”   “关于信的事情,先不要声张,也不忙告诉母妃,那些人若是找来了必定会来见本宫。”   “属下明白了。”   龙璟眸中暗芒一闪,手中捏紧的信笺。   血衣卫明明已经消声灭迹许多年,怎么会突然给他来了这封信。   他的生母,西楚国先皇后乃是异族人,当年的一切变的太快,他也只是个三岁孩童,母族一脉全部失踪,生母又突然告病仙逝,而这其中的事情,龙璟自是不太清楚,只是这信上附着的黑虎标志,代表的意义他自然知晓。   黑虎是他母族之人的信仰。   而血衣卫是先皇后之前的手下精卫。   十多年了,突然投来的一封信,不知缘由的一封信,使他一瞬就乱了。   他此时不敢细细思索,怕更深的事情被一步一步揭发。   西楚皇最不喜后宫女人自养暗卫,血衣卫所有精卫便是被他全部流放出关的。   朝局动荡,各方势力不安,现下绝不是冲动冒失的好时机。   ——   幻灵拱手下去,可他心中依旧惴惴不安。   目光锁定之前偷听之人逃去的方向,极速奔去。   可是当他前脚要踏进元子卿所在院中时,一股强劲的气流直逼而来。   逼得他瞬息倒退数步!   以内力硬挡,幻灵身子还未及站定一刻。   一个黑影就诡异的转了出来。   奈何此刻已是半夜,看不清任何东西。   幻灵心中称奇,府中何时出了这般高手。   应该说,整个京城,连他也察觉不出来武功套路的人不出三个。   心再次悬起来,他盯紧元子卿所住的屋子,看来这个京城,狼烟四起了。   ——   “走了?”   屋内传出轻缓女声。   “走了,可是……”   “隐竹,你先退下。”   脚步声渐却。   默了一下,屋内声音又起,女子稍微提高音量。   “还不快快出来。”   某个角落里,一双铮亮的眼隐藏在黑暗中,听到女子声音,那双眼微微一眨,而却没有任何动作。   突然,一阵咕咕声传入耳中。   元子卿绣眉一挑。似乎是想笑,她摇头,轻叹这人真沉得住气。   不知道他是真傻还是装痴。   点亮一根灯烛,元子卿披上一件外衫,闻声而去。   就在屏风后一处,借着烛火的灯光,有一丝异动。   “出来吧,我想你是饿了吧。”   她早就知道这少年不会轻易离去,心中也是轻叹,原她也是无心之举,也不知道现在这是福是祸。   不过听龙沧浔昨夜那话,这少年似乎身怀不凡武功。   灯火渐渐靠近。   元子卿慢慢看清了少年的脸,依旧黑黝黝如乞儿。   “你想跟着我?”   少年轻微抬头,双瞳深不见底,看不出他的情绪。   正在元子卿以为他不会回答时,却有一道及其沙哑的声音响起。   “饿。”   有那么一瞬间,元子卿有些忍俊不禁,想立即喷笑出来。   她伸手,想轻摸少年满是凌乱发丝的脑袋。   手还停在空中,少年一个偏头。躲过某女的“爱抚”。   愣了一瞬,元子卿问。   “怎了。”   少年似乎在思考,她甚至可以透过乱杂的发丝看到他那紧皱的眉头。   “脏。”   一个字,他似乎是已经想了很久才蹦出来。   这个脏,元子卿当然不会以为他指的是自己,她欣然一笑,一手扶上少年大脑袋。   “从此,跟我可好?自此唤你元珛。”   元姓,何等姓氏,给了面前少年。   少年一脸懵懂的样子。他从来没有名字,或许之前有吧,但他也从来不记,除了这个。   元珛。   少年反复轻语,唇间萦绕两字,从他的眸中,似乎迸射出某种可以称之为喜悦的神情。   这便是答应了。   元子卿眸中满是轻柔,她的复仇之路还长,这条路远,悠长。还需要势力,九王一人不足以,况且她也不能将自己全部托付与他。   最终只有靠自己,步步为营。   “明日,让影竹带你去沐浴……”   语句还停留在唇齿间,不曾想黑影一旋即闪!少年如风般移向另一边,双手挡住身子。   元子卿嘴角微微一抽,一个可以任意一手撕下人手臂的少年,竟然害怕……沐浴?   ——   也不知龙璟对自己的话信了几分,只是这几日在太子府中并没有见到碧儿的身影,想来是受罚了。   龙璟也是疼惜自己,特地让人送来了良药为她治脸。   看来自己这副面容对龙璟来说还是重要的很。   她对这张脸其实也不是太看重,一张面皮而已。   不过日后还要顶着这张面容做事,龙璟送来的药膏自然是好的,涂了两日,脸上的皮肤便有些好转,再涂些脂粉,也看不出来什么。   今日天气有些阴沉,看来是要下雨了。   影竹被她安排出去了,偌大的院内只剩她一人。   坐在梳妆台旁,元子卿玉手执笔,眉如远黛,为自己脸上特意添了一抹锦色。   盯着床上放着的一袭红装,女子红唇轻勾。   碧儿应当还在她院里闭门思过罢,呵呵。   ——   “珛儿,帮姐姐个忙,去吗?”   话音刚落,一个诡异的身形立即从房梁处掠下。   虽然只看到半个后脑勺,元子卿倒是乐的很。   自从将他关进屋子里沐浴洗净后便一直不愿以他容貌对人。   “去了就有大肉包子吃哦。”   与少年相识仅有几天,可元子卿却发现这孩子其他什么都不在意。除了愿意一直偷偷跟着自己外,还喜欢吃大肉包。   这算得是个嗜好吧。   果不其然,一听大肉包,少年背脊立即笔直,俯身而落,不过依旧用背影示人。   元子卿笑笑。   指间撵着某物,眼神轻晃。   “这可是个好玩意儿,珛儿去把药粉撒在那绿衣服的女人身上,回来姐姐就带你吃大肉包。”   未见元珛身影怎么晃动,元子卿手中的小纸包就被夺取。   窗户轻巧一动。半扇窗纱飞舞,少年已不见。   元子卿端坐不动,随意对着铜镜为自己眼角添了一瓣红莲。   妩媚十分。   ——   一盏茶功夫过去,影竹未回来,珛儿也没有消息,元子卿心中不乏有些担忧,元珛到底是个心智不足的少年,武功再高也经不住有心人的诱惑。   她抬眼看看天色,踌躇片刻提脚出去。   刚步出回廊,就见回廊拐角转出一抹白色身影。   心中一喜,是珛儿。   白衣锦袍,衣襟淡飞,透过光圈看的出少年侧面的一副好容貌。   果然是个漂亮的主儿。   这小子还藏着掖着不要别人瞧。   元珛余光看到了她,只是他神情十分焦急。   元子卿正欲上前说话,笑还含在唇间,突然她眼神凝住,目光不移落在少年另一半脸。   脑袋蓦地一声!   红!胎记!   莲花胎记!   之前黑乎乎的脸看不清什么,洗净以后也没仔细看过。   现在她才看清,少年左侧脸颊上有一朵赤红色的莲花胎记!   看到自己的目光,元珛神情有些躲闪,背过身伫立不动。   “珛儿。”   “珛儿怎了?别怕。”   板正少年坚硬的双肩,元子卿用明亮的双眼正视他暗淡垂下的眸子。光晕中一抹清风栽进女子姣好的眉梢,衬着她眼角一尾红莲花瓣霞光万丈。   她轻抚少年侧脸上那大片红莲。   她说:“真美的莲花啊,比阿姐脸上的还美极。”   少年仰起脸,眼中有种说不明的意味,他只觉得元子卿的笑好暖,暖透了他不识人间烟火的心。   头顶突然有风掠过,有风并不奇怪,奇怪的是角度。   两人处于拐角后,四处都是墙壁,元子卿眸色一凝。   有人偷听!   她呼吸变的微弱,几乎没有生息。   怀中的少年动了。   身影直逼而上!掠过走廊上巅,半个转身,他站在廊上砖瓦,闭眸侧耳。   随之目光落在元子卿所站的角落,道。   “逃了。”   太子府竟然有人监视她,是无心撞见,还是有意。   龙璟不在府中,幻灵自然是跟着他一同进的宫。而这偷听之人,会是谁!   元珛快速跃下屋顶。他睫毛抖动,双眉紧锁,嘴里念叨着什么。   “兰花。”   少年口中又慢慢吐出这两个字,起初元子卿以为他这是胡诌而已。   只是慢慢……   “兰花香…!兰花!”说着,少年越来越激动,眸中闪过一抹不可觉察的惊骇。   他还害怕什么吗?   兰花。   莫非偷听那人身上带着兰花气味,亦或者什么两人忽略的东西。   突然,元子卿充满困意的眼中忽地一明!   今日,她派元珛给给碧儿下药,而元珛回来时路上肯定看到了什么,或者无意撞见了什么。   兰花……   这世间与兰花相关的东西数不胜数,可是,在这西楚京城中与兰花相关之物只令元子卿想到了……   那久居深宫的黎妃。   黎妃爱兰都知晓,而黎妃的人若隐匿在太子府不出为奇。   可是又与碧儿相关。   元子卿此时只觉得自己一只脚踏进了谜团,她紧锁的眉峰骤然一松。   “珛儿,随阿姐回去吧。”   ——   延禧宫。   平日里安静的延禧宫今日倒是有些热闹,几个宫女端着餐盘进进出出。   今日太子留宿在此,黎妃可是高兴坏了,吩咐自己宫中的小厨房做了许多道爽口的美食。   可是看到菜肴一道一道被端到桌上,太子龙璟的面容却有些纠结。   黎妃使劲的往龙璟的碗里加菜。   可看着菜堆得越来越高。龙璟双手却动也不动。   “璟儿,今天是否有些不适啊。”   龙璟还在晃神,突然听到黎妃说话眼珠动了动。   一旁布菜的秦姑姑笑道。   “太子殿下,近日因前朝事物缠身,想来是累了,娘娘莫急,奴婢这就去端来殿下最喜的阿八宝鸭来。”   话虽如此,可黎妃自然知晓,龙璟这副神情是心里有事。   龙璟心中却藏有事。   黎妃与她生母莫皇后以前是有交情的,不然也不会让黎妃养育自己。   如果问起黎妃关于血衣卫的事情,她会怎么回答。   他对自己生母的事情,知之甚少。只知莫皇后是羌苗族的人,羌苗族之前一直以西楚马首是瞻。   羌苗族的人水性都是不弱的,儿郎各个皆是英勇善战,再后来,甚至还为西楚开疆扩土,但最后却没了声息。   “璟儿?”   ——   ☆、第五十四章 皇家春猎   黎妃又呼唤了几声,龙璟再度回了神。   “璟儿,近日你父皇劳累的很,你可得去看看他啊。”   经过之前腰斩宫女的事情后,两父子之前似乎像是有了芥蒂,面上虽没什么,可黎妃清楚,龙璟这孩子脾气倔的很,他心里肯定一直不舒坦。   黎妃这样说倒是提醒了龙璟。   “儿臣明白。”   食过晚饭,黎妃留着龙璟说话,元家没落后,太子的婚事一直烦扰着黎妃。   眼看着龙璟连自己府邸都有了,可府中却没有女主人,倒是说不过去。   吩咐着秦姑姑拿来朝中官员家中未出阁女子的画卷。   黎妃正在一旁拉着龙璟寒暄。   两人各怀心事,都没有注意到踏进殿门的某人。   明黄色衣角掠过门框,守门宫女一脸惊骇,正想蹲身行礼。   岂知那人一挥手,宫女立即屏息退下。   “璟儿,你瞧这位姑娘,生得真是灵动。”   龙璟无意一瞥,并没有把画上女子放在心上。   有轻咳声传来。   龙璟抬眸,眉梢一扬。   惊道,“父皇。”   黎妃赶紧放下画卷,福身相迎。   “臣妾见过陛下,不知陛下用过晚膳没有……”   西楚皇的突然到来,使得安静的室内一时轻快不少。   西楚皇斜眼看看龙璟,笑道。   “不知朕突来是否扰了你们母子二人的兴致?哈哈哈!”   闻言,黎妃与龙璟对视一眼,看来今日西楚皇的心情不错。   “陛下哪里话,来人!去备好茶来。”   “爱妃,方才你们在说甚?朕也来听听。”   黎妃含笑走近西楚皇,习惯性的伸手按上了西楚皇的双肩,这一动作似乎做的很自然。多年来养成的习惯,只见在黎妃的动作下,西楚皇的眉梢微微放松,舒适的闭上眼。   见此,龙璟倒觉得自己站在这里有些突兀了。   “呃,既然父皇在此,儿臣就先退下了。”   西楚皇紧闭的双眸动了动,轻嗯了一声。   “璟儿,五日后的开春围猎就由你办吧。”   黎妃一喜,西楚皇这是让步了。她赶紧给龙璟使眼色,傻孩子还不快点谢过你父皇哎!   龙璟面容无波动,恭敬说是后便退了下去。   待龙璟走后,黎妃有些惆怅的轻叹。   西楚皇睁眸,看一眼黎妃。   “璟儿还是太年轻了,经历的少。”   “陛下说的是。”   黎妃低头,俯首翘盼的模样让西楚皇一时生了爱怜之意。   一双大掌拉过黎妃的身体,西楚皇勾唇,浑厚着嗓音。   “朕今夜不走了可好?”   ——   春猎是西楚的头等大事,一年开头为春,春猎也算为开年图个彩头。   为了春猎的各种事宜,龙璟近日忙的很,府中也没怎么见他。   说来也奇怪。就连九王龙沧浔近日也像不见了人影一般,对于元子卿来说,这倒是落了个清闲。   彼时元子卿正坐在房中,手中拿了本古书,正在品阅。   门外蓦地传来争执声。   她放下书,抬眸看去。   元珛早一步走到门口,看他想冲出去,元子卿道。   “珛儿,你回来。”   说着她起身,抬步而出。   元珛年纪虽小,但终究是男子,被外人见了着实不太好。   院外。   影竹正和一个拿着饭盒的小丫鬟争执着什么,眼看着影竹暴脾气要上来,撸起袖子就想挥拳头。   元子卿大声制止!   “影竹!”   听到元子卿的声音,影竹冷哼一声。   “小姐,奴婢近日眼看着院内的餐食一日比一日清淡,本还以为近日府中都是如此,可小姐您看看!这丫头饭盒中端着的皆是大鱼大肉!”   元子卿冷眸一挑,她大概已知晓了原委,左不过就是自己在这府中地位低下,被人忽视,有人在餐食上动了手脚罢了。   “不知这位小姑娘是将这餐盒送去何处?”   心中虽然已猜出来了大概,但看到小丫头踌躇不语时,元子卿更是笃定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果然是那个碧姑娘。   她心中冷笑,想着之前自己让元珛给碧儿送的好东西,算着时间也差不多了,她挥手。   “没你事儿了,快下去吧。”   影竹是个急脾气,不想轻易放过这送餐盒的婢女。   “让她走吧,只是一个做事的丫鬟罢了。”   小丫头千恩万谢,急匆匆的跑开了。   看着那小丫头跑去的方向,元子卿咪眼。   “影竹,去打听一下,看来最近府中有些大事……我们还不知道呢。”   影竹当然知道元子卿给碧儿下药的事情,那毒还是她找来的,想了想,她道。   “奴婢明白了。”   ——   不出元子卿所料,碧儿怀孕了。   她听着影竹的禀报,近日那位碧姑娘院中的丫头们可高兴了,三两天就去外头买补药。   这怀孕是头等大事,怎地还藏着掖着不敢公之于众?况且怀的还是龙孙。   怀孕这件事可大可小。   在西楚,有着先嫡后庶的规定。   大概意思就是,凡是有妻妾的家庭,皆是当家主母怀孕生子后,妾室才能生孩子。   可是对于皇家来说,这来规定就成摆设,毕竟西楚皇自己都打破了这个规定。   “小姐,奴婢觉得也许太子还不知道此事。”   碧儿是个聪明的丫头,即使是自己怀孕了,也不会着急公之于众,或许她背后的人不允许她怀龙孙也不可知。   至于是否真的怀孕。   元子卿眼中浮起一抹寒意。   “那药还真有用。”   影竹有些得意。   “那是自然,这药是奴婢从宫中老姑姑那里拿来的,这宫中的女子最会使这样阴招。”   是啊,宫中的女人最会使阴招。   突然想起宫中的琴桑,元子卿道。   “琴桑的事情,办妥了吗?”   “遵循小姐的意思,已经告诉了华嫔,相信近日里华嫔的人就会把她接过去。”   元子卿点点头。   望着窗外展翅高飞的鸟儿,现在事情明明一步一步进行的很稳妥,可她的心境却怎么也安定不下来,总觉得会遇到更加难预料的大事……   ——   早在开国时,春猎就被开祖皇帝看重,开祖皇帝认为一年四季春为首,春猎乃是祥瑞。   是以,历朝历代到今日,每年必有春猎。   此次春猎的地点不是在原来西楚皇款待各国使臣闲玩的京城内。而是在京郊之外。   距离京城不足五十里的一处陡坡下,有一片茂密的丛林。早年间这处就被皇家圈禁,沦为公家之物。   因为这处近年来一直被皇家圈禁,是以各色野禽纵横,是狩猎的好地点。   而参加春猎的朝臣皆为正三品以上的官员,正一品以上的还可带家眷同往。   换句话说,参加春猎的人非富即贵。而对于那些闺阁小姐们来说,这倒是令是一场别致的相亲宴。   晚间,龙璟一回府,就让人给元子卿送来了几身得体的衣服。   影竹正在那挑选衣物,她摸索着这些昂贵的布料。感叹道。   “小姐,看来此次的春猎,太子是要带你前去了,看这衣服都给咱们备好了。”   “嗯。”   元子卿只是轻嗯一声,并不多只一词。   对于她冷淡的性子,影竹早已习惯。   门外有动静,接着便传来鸟儿渣渣叫唤声,影竹放下手中东西,斜眼瞪过去。   “臭小子,不知道又去何处逮来鸟儿来。”   说着影竹急吼吼就想跃上屋顶去看看。   “小子!你这轻功倒是不错!”   元子卿对这两人每天的小打小闹已习以为常,她这院子地处府中偏远之地。一般无人来。因此对两人的打闹她倒是没怎么放在心上,也不怕别人瞧了去,就算有人来,以影竹和元珛的身手定已早早发现。   影竹说的对,龙璟对她不错,即使是把如今的自己当成替身,也是不错的。   看着放在桌上的几叠衣物。   早些年,父亲也曾带她去参加过春猎,算起来也有四五年的时间了。   或许趁着此次时机,她能去会一会华姐姐。   元府一家刚刚被处决,华姐姐就被送去宫中为妃,这其中会不会隐藏了什么……   ——   东院。   这是碧儿所住的院子,即使她是宫女出身,地位卑微,但却是入了主子的眼的,不论太子收她入府是不是为了和皇上置气,终究算是半个主子,因此在这偌大的太子府中,碧儿有个自己的院子,太子也为她派了几个丫头。   婢女送来了午膳,碧儿看也没看一眼就挥退。   “走走走!别烦我。”   “姑娘,如今你可得好好护住身子叻。”   碧儿斜瞧说话婢女一眼。这是她的贴身服侍的丫头,名小桃。   手轻抚上自己的腹部,她也是前几日才发现有异的。   近日她特别喜欢赖床,总有恶心想吐的感觉,身子又特别容易乏,起初没在意,还是身边的人提醒她。   直到昨日让婢女寻了个会懂医的小丫头来,她才知道自己已怀了身孕。   这孩子来的太快,她当即就被吓到了。   身边丫头看她这副愁苦的神情,有些疑惑。   按理说怀上了龙孙,这碧姑娘应当高兴,可为何是这样的反应。   小丫头自然不知道碧儿心中的顾虑。   碧儿气氛拍打桌子!   “这个孩子,我一定要保下来,你们给我听着!我怀有身孕的事情,不许声张出去!”   孩子一定要保护,眼看着自从那生香楼来的女人占据了太子爷的宠爱,她也无从下手,就只有靠这个孩子了,可是皇宫那里……   宫里头的那位主子肯定是不允她生下孩子的,冷眸一凝,无论如何她都要搏一搏。   ——   不出元子卿所料,影竹探查后发现,前些日子是有人接触过碧儿,至于是不是黎妃宫中的人,倒是有未可知,不过大概与她内心猜测的也差不了多少。   碧儿若是与延禧宫的人有牵扯,那会不会是黎妃故意让她来暗查自己的。   疑惑一出,她也懒得想了,以目前府中的形式来看,一个碧儿成不了什么气候。   眼看着春猎在即,她可得好好筹划筹划。   春猎当日,龙璟早早就进了宫准备各种事宜。   她是要陪同龙璟前去春猎的,因此也没有闲着,一切准备就绪。她现在的身份是作为太子的“暖床女人”。没有地位,却也是半个主子。   今日她着了一身绯色衣裙,眉眼如画,她特意将自己的妆容改了一些,脸上的疤痕正在慢慢变浅,不仔细瞧也看不大出来什么。   她依旧戴着面纱,毕竟狩猎场人多眼杂,若是被人发现了她的容貌有异,被人拿出来大做文章却是不好了。   城外五十里处,皇家狩猎场。   皇家浩浩荡荡一条队伍,足足有两条街,皇驾驶过,百姓齐声跪拜,尽显天子仪态。   队伍后面还跟着一些朝臣家眷,显得尤为热闹。   初春季节,天气不太冷也不太热,今天是皇家春猎的大日子。   不同于往年的是,今年的皇家春猎,一些年轻的官家小姐,公子哥们也随着队伍前来了,这倒是今年春猎的另一看点。   只要是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这皇家春猎是打得虚的幌子。替那些皇家贵胄相亲才是真。   凡是今日参加春猎的人身份都不会太俗,想着若是有人看对眼了,求娶了过去便是。   许久没有来这郊外了,想着上次去城外还是与龙沧浔在石洞**住了一夜。   心中倒有一丝苦笑。   龙璟自然没空理她,元子卿领着影竹找了一个安静的地方,摘下了自己脸上的面纱,张开双臂,惬意的闭上双眸,感受着夹杂着泥土芳香味道的清风缓缓吹过,她缓缓舒了一口气。   这般闲适的时光,她多久没有触摸到了。   耳边传来异动,她一挑眉,却没有睁开眼。   “珛儿,去哪里玩乐了。”   元珛飞身到她身边,手中拿着几株白色野花,野外的风吹起少年额前发丝,此时满是红莲的侧脸显得平和。   “给你。”   影竹抬手接过,哈哈一笑。   “你这小子还知道鲜花赠美人!”   说着她微微一嗅,眼里闪过一丝不可觉察的挑逗。   元珛见自己给元子卿的野花被影竹夺了去,当即脸色就变了。   看着两人又要打闹起来,元子卿摇头微微一笑,舒适的伸个懒腰。   此时西楚皇和那些达官贵人还在猎场外安营。还有狩猎前的诸多事宜,除了晚上的宴席她要去太子旁侧伺候外,倒也没什么事。   她作为一个“闲人”,此时是可以在这里稍作偷懒。   野外空气中夹杂了春日里的清新之味,她不禁闭眸更深深嗅了一口。   突然,她眉头皱起,鼻头微动。   此时,她身前有几棵大树矗立,而她身后便是沟壑。野草丛生,前方是一大片茂密的森林,皇家的营帐就在前面不远。   她虽然不会武。但自从在宫中待了那段时间,练就了十分敏锐的觉察力。   就在刚刚,树梢有明显的异动,四周除了风声再也没有其他声音,所以她才有所察觉。   元珛与影竹不知去哪里打闹了,这里就她一人,元子卿站起身,警觉的看着大树后。   脑中飞速掠过,猜测是人还是野兽。   人还好说,若是野兽……那就不会对付了。   正在她冥思间,轻笑声传来。   华袍璀璨。那一瞬,她心中绷紧的弦骤然松懈。   不是野兽就好。   一只手悄然拂过她后颈。   她猛地一转身,想掷出之前手中早已准备好的石子。   手还没发力就被人捉住,男子语气轻飘,但讽刺意味十足。   “不自量力。”   用力抽回自己被人狠狠抓住的手,元子卿下巴扬起,目光锁定说话之人,丝毫没有惧意。   男子今日特意穿了一身骑装,比起平日的紫袍更要英姿飒爽,他头发高高束起,尤显得身形挺拔,真是一副好相貌,没有过于刚烈也没有过于阴柔。   站在他面前,元子卿的身子就显得娇小。   “你的疤好了。”   “似乎是让九王你失望了,你赐的疤,小女子是没法保留了。”   赐字咬的极重,眼中满是冷然。   龙沧浔知道元子卿以后还要顶着这张脸做事,当日下手也没有太重。   他冷哼一声,转过身负手而立。   宽大的脊背挡住了从树梢上投下来的光,元子卿瞬间被笼罩在黑暗中。   “本王的人已查出,投折子上去的人是夏侯将军一党的小官。”   她果然猜的没错,的确是夏侯家的人。   自己与龙璟之前有婚约,那父亲自然归属太子一党。夏侯将军这真是一箭双雕,既灭了他的死对头,又削弱了太子的势力。   她低头思索,就算一个官吏写了个折子上去,西楚皇也不会那么快决定灭元家满门,他可是一个那么多疑的人啊。   在她沉思间,龙沧浔转身,递来一个小纸包。   “今夜宴会,是个好时机,就看你有没有那个能力接触到夏侯家的营帐。”   春猎第一日主要是布置了各种事宜,比如营帐的分布。第二日才会开始准备狩猎。   而今天晚上,会有一场皇家举行的宴会。   这是让自己趁着宴会时守卫松懈,然后偷偷去夏侯将军的营帐中下毒?她抿抿嘴,接下了那小纸包。   看着她拿过纸包,神情却是淡淡。   拿纸包时,元子卿的手不小心轻微触碰到了男子的手,龙沧浔眉头不可觉察的一皱,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终究没有说什么。   待她走后,龙沧浔侧头,余光暼着自己身后。声量提高。   “出来吧。”   旋即,一抹素白身影从树上飞跃而下,衣摆随风飞舞,掠过一弯柔美的弧度。   此人正是梅夭,她今日依旧是一身白衣胜雪,见自己被发现了,噘着嘴表示不服。   原本龙沧浔是打算将她送回去的,今日也不打算带她来,但是她还是自己偷偷来了,并且还偷偷跟踪他到了这里。   看到了刚才一幕。   她看着元子卿离去的方向,眸中冷意十足,全无刚刚落地时见到龙沧浔那抹娇憨的小女儿姿态。   怎么又是那个女人。   不过那道冷意也只是一瞬,她随即嘟嘴对着龙沧浔道。   “人家也想来看看春猎嘛,明日还要跟着你一起去狩猎呢。”   斜看她一眼,龙沧浔道。   “这不是你该呆的地方,回去。”   看着他眼里的冷芒,梅夭越发觉得龙沧浔变了许多,比起以前,少了几许真挚的笑,多了许多忧愁。   她轻哼一声,丢下一句“我梅夭想去哪里便去哪里,谁也管不着”就转身离开。   随之梅夭的身影离开,赤岩从龙沧浔身后出来,他蹲下对着龙沧浔道。   “主子,属下没能看住梅三姑娘,是属下无能。”   龙沧浔一挥手,觉得是应该赶紧把梅夭送回去了,他还有大事要办,京城这等地方,不适合她待。   见赤岩脸色有些不对,欲言又止的模样,龙沧浔斜睨他,赤岩跟了自己那么多年,他自然知道赤岩是有话想对自己说。   “有什么话就说吧。”   赤岩自然知道之前龙沧浔与元子卿那夜在生香楼发生的事情,事后主子也命他查过。   生香楼本就是龙沧浔的地界,里面的人都是龙沧浔安排的眼线,为的只是收集各方的资料。   他查出,那夜有个白衣女子去过那间屋子。   还有,屋中香炉里剩余的残香,虽然已被人处理过,不过只要屋中的物件被那香薰过,肯定会留下线索。   功夫不负有心人,青璃花了几日,终于知晓了那香料中夹杂了什么。虽然用量很小,但是也被他们发现了端倪。   ——合欢散   顾名思义,用于男女欢好之用。   京中并没此物,而能制造出如此强烈作用的合欢散,也不让人轻易发觉的人,无论是医术毒术必定都十分厉害。   由此,他只想到了一人。   梅谷中的梅神医。   而梅神医常年居住于梅谷,又怎会出现在京城,给一个弱女子下那种毒。   再加上生香楼里的人所说的白衣女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赤岩知道,即使他们不说,龙沧浔心中也自然会猜到了几分。   只是,梅三姑娘为何要害元子卿,两人之间似乎并没有什么瓜葛。   见他神情有异,却迟迟不说话,龙沧浔不耐烦道。   “赤岩,最近你是不是很闲。”   赤岩皱眉,终究还是将自己查出来的说了出来。   听到合欢散三个字时,龙沧浔的双眸闪过一抹厉色,瞳孔变大,随即就平复下来。   他道。   “本王知道了。”   赤岩上前一步,似乎还想说什么,却被龙沧浔一手挥开。   他看着从树梢上投射下来的光晕。照得身上骑装上熠熠生辉。   “下去准备准备今晚的宴会吧,其余的事情,待回去后再详谈。”   ——   ☆、第五十五章 偷听   拿着龙沧浔给的纸包,元子卿速速回了自己营帐。   当她走近营帐时,却发现幻灵早已站在外面,意味深长的看着她。   她知道,龙璟应当回营了。   走过幻灵身旁时,她感觉那抹探寻的目光,似要把她看透一般。   幻灵是黎妃派来的人,对她有疑心是应该的。   她拉开帐幕,看到龙璟正在里面与人交谈,她有些怔愣。   那人是背着她站立的,看不到其样貌,只是刚刚听到那男子的声音,似乎有些熟悉。   龙璟竟然和人在商谈事情,而幻灵就那样放她进来。是想龙璟对她不悦吗?   被面纱遮住的唇勾起一道弧度。   漫步进去,对着龙璟盈盈一揖,眸中略微带着不知所措,正巧被龙璟一眼暼到。   见她眼中神色,龙璟本来还皱起的眉顺势舒展开来。   对着面前男子道。   “邰公子,晚上宴会再见,今日能有幸与邰公子相谈,本殿甚好愉悦。”   男子笑声传来,带着一抹洒脱不羁的意味。   “太子哪里话,能与太子如挚友般面对面交谈,是邰某的荣幸。”   两人说着冠冕堂皇的话,一时忘了身后站立的元子卿。   邰祁钰顺着龙璟的视线转过身,正巧看到了女子眸中闪过的诡异色彩。   他眉一挑,笑了。   “既然太子事务繁忙,邰某也不便叨扰了,晚上宴会再见。”   话中不失风流韵味,说着他一展手中折扇,步伐悠哉,大笑而去。   龙璟只是抿唇,不多一言。   只是路过元子卿身旁时,邰祁钰眼神无意朝她那一瞟,两人目光交汇。   元子卿立即移开目光,看向龙璟,莲步轻移而去。   她知道,邰祁钰认出了自己。他并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提过之前的事情,而今日,他竟然和龙璟会面。看来,九王已经开始行动了。   邰祁钰眼中闪过一道复杂之色,转身而出。   “卿欢,你之前去了何处……”   关上帐幕的那一刻,邰祁钰耳中突然飘进这一句话。   卿欢……   呀,这下京城热闹咯,邰祁钰晃着扇子。哼着小曲儿,走咯。   ——   营帐内。   元子卿走近龙璟,低语。   “今日有些烦闷,于是就出去走了走。”   “嗯,今夜你陪本殿出席宴会,还有,你脸上的疤痕好了大半了,不必戴着面纱了,待会让侍女好好打扮打扮吧。”   听此,元子卿明显一愣,她这张脸……龙璟竟然敢随意让她展露在外,并且还是在西楚皇的面前。   看着眼前面无表情的男子,他……到底在计划什么。   而她的存在对于他来说是怎样的存在,来了太子府这么久,龙璟从未与她亲昵过,似乎也从未逼迫自己做过什么,甚至也未曾传她侍寝。   千般疑惑,混凝于心,只说了一个字。   “是。”   ——   夜晚将至,苍穹去盖,笼罩着西楚春色中的大好河山。   此刻,秋名山周围三里,被禁卫军分成了足足三圈。   最外圈,是一大群骑马执鞭的金甲护卫队,在不远的高岗上梭巡,每人之间距离三尺,目光搜索四周面积三丈处,风吹草动。鸟惊兽伏。   凡是一点响动,都不会逃过他们的耳目。   中圈,没有任何异动,只是草有些静,一只野兔扑腾而过,眨眼间便被不知从何处来的箭羽射于旁边树上。   内圈,没有严阵死守的金甲护卫。没有潜藏在黑暗中的隐密护卫。   零零散散站着几人,身上只佩了一把银色长剑。   但只要有武功的一看,便知他们虽然人数不多,但个个身怀不俗武艺,一个顶外圈一队人马。   圈内便是西楚皇和朝臣们所在的营帐,此时各处被随行的宫女高点灯烛,挂在四周树丫上。显得别致。   正中心,筑起数块长木,有人拿着把大火柱,朝着那身穿金色铠甲的人走去。   “陛下,一切准备就绪,只待您点燃炬火。”   这是开国皇帝传下来的规矩,春猎前一夜,由西楚在位帝王点燃炬火。   西楚皇今夜兴致显然不错,大笑数声,对着面前递来火柱的人,眯眼道。   “夏侯爱卿与朕一同点,如何?”   虽是玩笑话,但是周围的人皆变了面色,站在西楚后方的太子龙璟和黎妃对视一眼。   四周大臣们。脸上虽都挂着笑意,心里却明白的很,此次西楚皇并没有带贵妃来此,明着是说让贵妃守在宫内管理后宫,可是事实并没有表面上这般简单。   夏侯将军战功赫赫,这些年西楚虽然没有战事,但他的功勋的确放在那里。西楚皇这是想好好压制一下夏侯家了。   就如同之前的元丞相……   “哈哈哈!陛下又来戏弄臣了。”   夏侯将军一笑置之,将西楚皇的话绕了过去。   西楚皇动了动眉头,没有多说话,将手中火柱往长木堆一掷!   之前侍卫已向长木堆倒了满满三坛烈酒,此时一沾上火,瞬息就燃了。   火花飞天,照亮了整片空地。   夏侯将军一掀长袍。单膝跪地,声音响彻整个夜空。   “愿西楚年胜一年!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眼见着夏侯将军带头跪地,其他臣子也皆跪拜高喝。   “愿西楚年生胜一年!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数百人的声音如雄狮般高吼,声音浑厚有力!   站在龙璟身后埋头不语的元子卿,微微抬头,一望俯首作揖的众臣子。   元子卿自然也同龙璟俯身,她微微抬头。目光紧盯那夏侯将军的身影。   夏侯惇……   而在那些人当中,似乎少了一道熟悉的人影。   旋即,在西楚皇开口前,她敛下眸中神采。   待西楚皇说了句开宴后,众臣子都退到一旁,在火堆四周,早就备好了酒水茶点。   按着地位依次而坐,家眷则坐在各位臣子身后。   西楚皇身边自然是黎妃陪着,以往每年都是贵妃陪他前来,除了黎妃,还来了华嫔。   只是华嫔今日身体抱恙,正在营帐中歇息,并不在此。   坐在皇帝左手边的自然是龙璟,右手边当属群臣之首。夏侯将军。   夏侯惇看了一眼他桌旁同一党派的某臣子,那位臣子接受到他的眼神,随即一点头。   转头看向坐在龙璟身旁默不作声的元子卿。   现在京城中谁不知太子从生香楼花了大价钱买了一个美人回府,之前从未见龙璟带哪个女人出来过,以为太子这是要金屋藏娇。   谁知,这次春猎竟然把那美人都一同带了来。   元子卿本就是大家出生,规矩礼仪自然不会少。只看她那些动作,并没有青楼女子该有的妖娆之气,那臣子皱了皱眉,开口道。   “这便是从生香楼新进太子府的美人吧,太子真是好艳福。”   话中不失调笑之意。   龙璟抬头暼了暼说话之人,冷声道。   “原来是陈大人,本殿哪里有陈大人有福气,传言贵府中藏有三妻四妾十八夫人,不知这是否为谣传……”   话至此,龙璟停住,他声音不大,却能刚巧让高座上那位听清楚。   陈大人一时语噎,他转头看了看夏侯将军,自己家中暗收美姬的事情其实也算朝中众所周知的秘密。他不曾想到太子竟然拿到台面上来说,还是在西楚皇面前,惊的他立即头冒虚汗。   夏侯惇向陈大人冷眸扫去,真是愚蠢之极!   听到他们的对话,西楚皇依旧笑容不减,只是他眸中的精光却朝着龙璟身旁看去。   自己这个儿子花千金买了个青楼女子进府,他作为父亲更是皇帝自然是知道的。只当做龙璟自己瞎玩,并没在意。   正在埋头不语的元子卿感觉到了那道直逼而来的目光,有些惊惧,身子微微朝着龙璟身后移动,正在此时,外场有人高唱。   “九王爷到!”   知道那道目光移开,她才松了自己紧握的双手,此时她才惊觉,手掌已被自己指甲抓出了红痕。   龙璟察觉出她身子刚刚轻微颤抖,转头亲声询问。   “怎了,不舒服吗?”   今日这种大场面想必是将她吓坏了,便又说道。   “要不你先出去转转吧,待舒服了再会回来便是了。”   元子卿低头思量,眼角暼到那抹紫色衣摆掠过自己桌前,她点头回道。   “好。”   她起身悄然退下,身后传来西楚皇爽朗笑声。   “哈哈哈!九弟,既然来迟了,那就自罚三杯吧哈哈哈!”   “臣弟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若是别的人迟了,受罚不说,还得问其缘由,可这西楚皇对龙沧浔可真是……一言难尽,表面恩宠万千,但那仅仅只是表面,做给别人看而已。   ——   心中思考自己的事情,元子卿不知何时已来到了后方营帐,前方灯火通明,这边却只是孤零零挂着几盏灯,显的有些寂寥。   摸索着自己腰间早就放好的纸包,这个时候营帐处守卫松散,是最容易做事的了。   她扬起头,目视前方,可是眼珠却在四处瞟。   终于,看到了一个挂着夏侯字样旗帜的营帐。   她收敛心神,正打算悄然走近,谁知却有声音从营帐中传出。   说话的是道男子声音。   “今夜是你动手杀太子的好时机。如果你还想要解药……”   接下来的话她没有听清,营帐内的人声音霎时低了下去。   元子卿伫立在外面,瞳孔骤缩,脑中速速思索。   深夜,所有人都在陪同西楚皇,前方西楚皇和他臣子们的大笑声还未散去,而此时夏侯将军营帐内却有两人在诡秘计划着他们的杀人大计。   杀人。杀太子……   有人要刺杀太子。   她此时脑中只有这句话,不知里面的人是否同夏侯惇一党,她捏紧双手,今夜来此的目的本是下毒,谁知竟然听到了不该自己知道的事情,她身子极速往后倒退。   慌张之际,有什么东西绊住自己双脚。只听咯吱一声!   “谁!”   这一声在深夜中极为刺耳。   一个字落下,一抹黑影从营帐中快速闪出,那人全身黑衣,似乎与黑夜融为一体。   更让人惊异的是他脸上竟然带着一张面具,鬼刹獠牙,见到他的人只会觉得自己一定是来到了修罗地狱。   面具人目光落在营帐外旁边的干树枝上,树枝已成两半。就那样躺在地上,而四周,寂静无声,之前发出的声响似乎像没有发生过一样。   帐帘被另一人拉起来,那人面容看似极为年轻,望了望四周,他眉头紧锁。   对着面具人道。   “你的任务要紧。其余的事情,由我还处理吧。”   面具人不说话,只是目光停留在刚刚元子卿站立的位置一瞬,眸色十分深沉,但是他终究没有往前踏去,看了眼年轻男子,快速离去。   而就在之前那个位置后方的营帐旁。元子卿正隐在那处。   她双瞳睁大,看着拉着自己手臂的人,这熟悉的身影。   “珛儿。”   只是轻微一声,黑夜里元珛凝眉,不知道在想什么,他双眼看着不远处的那名年轻男子。   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杀。   元子卿感觉到了元珛此时从身上散发出来的戾气,这种肃杀的气息,她自然知晓了他接下来想作甚。   她反手握住少年的双手,安抚语气道。   “珛儿,乖。”   女子声音如三月春风,少年原本紧绷的身子骤然放松。   夜里出现在夏侯惇营帐中的年轻人,深夜中看不太清那人样貌,可是她却知道,此次夏侯家跟随圣驾而来的还有一个人,那便是夏侯惇的次子,夏侯渊。   看来就是眼前这人了。   夏侯惇胆子也真是够大的,竟然直接派人刺杀龙璟,思及此,元子卿有些迟疑。   她在犹豫,她这条命本该随府中女眷一同赴往边疆……到底说自己也欠了他一条命。   迟疑片刻,她对元珛道。   “珛儿,解决掉那个人,弄晕就行,别伤了他。”   元珛点点头,表示明白。   顺着营帐后方,她悄然离去。   ——   ☆、第五十六章 刺杀太子   回到宴席处,几家大臣的小姐正在场中抚琴奏曲。   龙璟看着元子卿回来,瞧了瞧她的面色。   “好些了?”   元子卿点头,她一回来自然成了众矢之的,所有人的目光都朝向她,包括西楚皇。   原来歌舞就有些无聊,有些人一来就兴致便道。   “皆闻太子府新纳入府的美姬是生香楼的翘楚,今夜是个好日子。刚巧陛下与众臣也在此,不知可否有幸一睹美人舞姿。”   这已经把西楚皇搬出来说话了,龙璟没有任何神情,无视开口之人的挑唆,看向高坐之上那人。   西楚皇眉眼带笑的看向他这一众臣子,直到目光掠过坐在他下手的龙沧浔,龙沧浔一直都是独自饮酒,丝毫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西楚皇对他这副模样早就习以为常。   对于帝王来说,朝中的各分为党他潜意识里是不拒绝的,甚是可以说是支持。   他如今虽已是中年,可到底还是在位帝王,身为帝王的他可不允许自己手下那些人天天觊觎自己的王座,包括自己的儿子。   党派相争,方能权衡。   是以,西楚皇笑着道。   “璟儿,朕也想看看你这美姬是如何绝色。”   既然西楚皇开口了。龙璟自然也不好说什么,他转头看着埋头沉思的元子卿。   “如果你不愿,那……”   元子卿止住他接下来的话,抬头。   “无事。”   皇上都开口了。她一个弱女子哪有不出场的份儿,如果龙璟当真因为她而惹怒西楚皇,那西楚皇便会用另一种目光去审视自己了,还好她今夜的妆容是特意画过,眉间稍微分的有些开,眼尾还特意勾勒过。   眸光掠过执着酒杯笑意盎然的龙沧浔,转身而起。   这是元子卿第一次抬头直视龙颜,没有半分畏慑。   “陛下,请容小女下去准备片刻。”   西楚皇声音威严十足。   “准。”   ——   四周茜纱宫灯渐渐燃起,在夜幕中衬托得像天际的点点星河。   就在茜纱深处,一女子浅步而来,似踏了一地的银光星点。   她特意给自已戴了一张半透明的面纱,身上也裹着素白纱衣,还好是黑夜,如若是白日,定会清楚的看到纱衣里的藕粉色里衣。   细长手臂一挽。幻影出一汪水月洞天。   有人惊呼。   她的水袖下摆竟然镶嵌着无数水晶!这番情景,不禁使一群人呆住。   方才还眉目带笑的西楚皇,一下子坐直了身子,眸中兴味十足。   而他一旁的黎妃看着西楚皇眸中神色却是一惊。两人相处多年,黎妃熟知西楚皇的每个眼神每个表情,知道那些神色代表的是什么意思。   在这一刻,她知道了西楚皇心里在想什么。他明显是对那美姬有了兴趣。   双手紧握手中娟帕,黎妃低头思索。   龙璟痴痴望着女子灵动的舞姿,她那双和旧人相似的双瞳使他呆住。   坐在西楚皇下手默不作声的九王龙沧浔,依旧是那个闲散的姿态,手中依旧拿着酒杯。   只是,恐怕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杯中酒水早已被自己饮尽,只留空荡荡的杯子还放在唇边。   知道他身后的赤岩轻生咳嗽。   龙沧浔才惊觉自己竟然已看入了神。   他轻微扭动身子,掩饰此时的尴尬。可是眼神却不自觉的看向场上翩然而舞的那个人。   正在此时,满堂安静之时,破空声一起!   数道箭雨朝着西楚皇所在地方射来,夏侯惇当即发现端倪。大声一喝!   “来人!护驾!”   第一批箭雨落地,数十人如铁墙般护住高座之上的西楚皇。   其余的人基本留在外面守候,而场中留守的只是少数几人。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黑影从不远处飞身而来。手中大刀明晃晃亮着人眼。   而黑影所去的方向,不是西楚皇,正是龙璟!   在刚刚箭雨射来的时刻,元子卿早就退到一旁。她知道这一刻终于来了,她看着护在西楚皇面前神色严峻的夏侯惇,冷笑。   装的可真像,果然是只老谋深算的老狐狸,一旦有异动,大家第一个想到保护的人肯定是西楚皇,而那随机而来的黑影,正是趁着所有人都去护驾的档口。去给龙璟致命的一击!   看着携带呼呼风声的大刀逼向龙璟,元子卿想也没想,直接往前扑去!   呲——   金铁入肉的声音响起,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那个之前还在翩然舞动的女子,胸前插入了一把大刀。   元子卿紧紧盯着那名刺客的双眼,满是决绝。   而就是这双眼,使方才还带着肃杀之气的黑衣刺客一愣。   黑衣刺客的眸色自看到元子卿的眼睛后,就从刚刚开始的冷戾变成疑惑接着就是痛惜和纠结。   而这些变化,没有一个人看到,包括元子卿。   他面具下的唇紧抿,拿着大刀的手有些发颤。黑衣刺客余光暼到身后有人正要向着自己出招,正是龙沧浔身旁的赤岩。   他抿唇,利落抽出刺进元子卿胸前的大刀,以鬼魅的速度离去。   “噗——”   一大口鲜血从女子口中喷涌而出。龙璟第一时间狂奔过来,抱住明显以晕厥的元子卿,颤抖着声音大吼!   “太医呢!人呢!”   赤岩没有得手,隐下身形退到一旁,他已看到龙沧浔手中酒杯早已落地,而他现在的姿势,明显是要想朝那边奔去,只是被他生生止住。   就在元子卿被大刀刺入的那一刻,龙沧浔明显感觉到他的心,竟然微微一抽……   看着女子胸前如红莲一般绽开的血,他一低头,看不清面容。   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手,竟然在微微发抖。   ——   西楚皇被这变故惊住,吩咐人寻来太医,一脸煞气回到自己营帐。   众臣也不敢啃声,今夜这里三圈外三圈的防卫措施是不可能放刺客进来的,那只有一个可能。   刺客就在他们当中,或者就是他们这里面的人的手下。   所有人都清楚明白,今夜如果不是那女子舍身一挡。丧命的就是……   他们不敢多想,都低着头不敢看西楚皇的脸色。   元子卿被龙璟抱入了最近的一个营帐,太医正在为她处理伤口。   龙璟站在屏风前,来回踱步。   黎妃走进来。望了里面一眼。   “璟儿,今夜发生太多事了。你注意自己身子……”   龙璟并没有理会黎妃,而是目光焦急的望里面看。   “你父皇已经回营了,外面的守卫已经多加了数批……”   “母妃。你先回去吧。”   龙璟是头一次打断黎妃的话,黎妃有些懵,看着她这个亲手带大的儿子,虽然不是亲生。但一直都视龙璟如己出。   近来,她能感觉经过元府谋逆之事后,他们母子之间已经有了一层隔阂,而这层隔阂。如今正在慢慢变大。   看着屏风那处,黎妃沉默了。   一切阻挡龙璟前途的人都应该被消除,包括里面那名女子......   片刻后,太医缓步出来。可以看出此时他额前还有细密的汗珠。   龙璟当即就问。   “如何!”   太医恭敬道。   “回太子,还好刀尖未插及心脏处,恐怕再深一点,就算华佗在世,也无回天乏术了。”   听此,龙璟明显松了一口气,没有大碍就好。   “容臣开几副方子,大概半月时间就会恢复如初。”   龙璟点头,吩咐人带太医下去。   ——   ☆、第五十七章 阿妹…   另一营帐内,却不太平。   “废物!废物!都是一群废物!”   夏侯惇火气十分之大,营帐内此时满地狼藉,他看着一旁站立的夏侯渊,气极。   “你都是安排的什么人,如此大好的机会!却被搞的一团糟,如今陛下已经又安排了人手在营帐四周,明显是已起了疑心。”   要不然那夜他速度快,首先护住西楚皇,不然以西楚皇的猜忌之心。肯定会怀疑到自己头上。   夏侯渊低头,任由夏侯惇指责。   “父亲,其实今夜我们本应会得手,恨只恨那个不知道从何处窜出来的女人。”   夏侯惇凝眉,想到那个太子府的美姬,冷哼一声。   “红颜祸水,此人不可多留了。”   夏侯渊当即明白夏侯惇的意思,现在太子是杀不了,那就换个人开刀。   ——   深夜。   营帐四周寂静无声,经历了宴会时的刺杀事件,防卫更加严密。   一个人影走到元子卿所在的营帐,稍微顿了顿,男子一身紫色长袍与黑夜融为一体,他侧脸轮廓线条优美,月光映着更显惑人。   正在他迟疑间,一人从营帐内飞出,冷眸直视门口的龙沧浔。   “是你。”   龙沧浔一挑眉,虽然面前少年已然洗去一身秽物,但他还是第一时间认出来他。   正是那个跟着元子卿的少年。   元珛看着龙沧浔,原本警备的面色稍微缓和。但依旧站在门口,意思是你别想进去。   龙沧浔一勾唇,对于眼前这个少年,他甚是好奇,看他年纪不超过十八。内力却十分雄厚,引得他有种搏斗之心。   “来比比?”   少年直视男子,龙沧浔的挑衅对心智不全的他来说似乎很受用。   元珛不说话,直接走到离营地十米开外的空地。   龙沧浔嘴角挂着一抹狡黠笑意,跟他而去。   “我知你轻功不错,看到前方的峭壁没,不如我们比试谁先到达那处。”   话音未落,元珛身影已一闪。   龙沧浔挑眉,他似乎被个傻子给耍了一遭。   瞬息之间,他的身影陡然一转!已急追而去。   就在两人离去的档口。   某个鬼祟的人影正朝着元子卿所在的营帐而去……   ——   影竹收拾了元子卿之前染血的舞裙,顺便熬了药,在她看来,营帐中有元珛守着应当是不会出现大问题。   只是……当她端着药碗掀帘而入时,却看到一个空无一人的床榻。   啪。   清脆声响!   手中装满药汁的碗瞬间落地。   正在峭壁边兴味十足比试的两人,自然捕捉到了从元子卿营帐内传来的这声脆响。   龙沧浔比元珛先动作,他迅速折回营帐,以至于当影竹看到他森冷的面容时着实一惊。   影竹立即跪地。   “主子……”   看着空荡荡的床榻,龙沧浔脸色十分难看。   正于此时,元珛也后一步回来。   他双目通红,口中呢喃。   “阿姐。阿姐!”   接着少年如发疯般往外跑去。   顾不得正在发疯的元珛,龙沧浔皱眉道。   “传令下去,今夜必须把她找出来。”   影竹领命,悄然退出营帐,她站在外面。抽出自己袖间的一个竹笛。   竹笛只有手指大小,十分精致,影竹对着竹笛一吹。   惊奇的是,竹笛并没有任何声音。   紧接着,数名暗卫从四周涌来。躬身跪在影竹跟前。   “影堂主。”   ——   痛,钻心十足的痛。   胸口传来的剧痛使元子卿立即惊醒。   周围的一切都十分陌生,这分明不是自己的营帐。   同是营帐,摆设却各不相同。   而她面前,正坐着一个男子,饶有趣味的看着她。   “醒了。”   “你是谁?”   男子走近她,晦暗光线下,他的脸部轮廓慢慢展现出来。   是他,夏侯渊。   看出元子卿眸中的惊讶神情,夏侯渊已猜出。她已经认出了自己。   “之前偷听我们说话的人,是你对吧。”   晚上的时候,夏侯渊将所有的事情仔细想了一遍,明明一切都准备就绪,谁知这女人却从半路杀出来扰乱了他们的计划。   他也看出来元子卿并不会武功。而她怎么会觉察出自己派去的人暗刺出去的大刀。   原因只有一个,这人早已知道他们的计划,并且已经做好防备。   夏侯渊打量元子卿半晌,除了样貌出众外,似乎这女子并没有什么出奇之处。   元子卿并不怕夏侯渊发现自己容貌的端倪。因为他常年和夏侯惇待在边境,很少回京。   在去年夏侯惇与西越谈和后才回来,她之前与夏侯家的人并没有太多交集,好在在此的人是夏侯渊而不是他那个诡计多端的父亲夏侯惇。   对于夏侯渊猜测出来的结果元子卿并不惊讶。   她没说话,不是不想说。是因为胸口传来的刺痛让她现在吐一口气都极为困难。   夏侯渊看看外面渐渐破晓的天际,一拍掌。   一人进入营帐,穿着黑色长衣,戴着黑布斗笠。   “天亮之前,把她解决了。”   夏侯渊似乎并不想在此处多待,语罢转身离去。   看着面前的高大身影。   元子卿心中已猜出他是谁,不过她此时还有些疑惑。   可能只有自己知道当那把大刀带着破空之势而来的时候是有多么的凶险。   只是那时,面前这个人明明可以一刀刺入她心脏,为何会及时收手……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而且此时,这个面具男明明就站在自己面前。而她却丝毫没有胆怯之意。   这并不是她勇敢,而是……她从心底就觉得这个人根本不会伤害自己。   “你不怕我。”   沙哑的声音从眼前男子口中溢出,很明显,元子卿没有预料到他会主动同自己说话。   微微一怔后她道。   “你不会杀我。”   斩钉截铁的语气,这使得男子身子微得一僵。   “为何?”   元子卿轻笑。   “如果你要杀我。何必等到现在,除却晚上宴会,还有刚刚…你明明可以让我一击毙命,但是你并没有。”   面具男不得不承认,眼前女子很聪明。   他慢慢走近元子卿,似乎想把她整个人看透。   “告诉我,你叫什么……”   元子卿皱眉,她此时觉得这个人十分奇怪,撇开不杀她这件事,就看现在。明明他们现在是敌对关系,可是这聊天的口气是如何来的。   “为什么要告诉你。”   话音刚落,男子忽地俯身盯着她双瞳,两人之间的距离一瞬间变的只剩毫厘。   附在她耳边,男子似乎像很难才说出那几个字。   “告诉我……你是谁。”   在那一瞬间。元子卿觉得这人已经知道了自己身份,可是下一刻她就收敛住自己诧异的神色。   不可能不可能!他绝对不会认出自己!   以她现在的模样,连龙璟都骗过了,还有谁会看出来。   她眸中的变化被面具男收入眼底,当元子卿以为他还会对自己做什么的时候,他却说。   “我放了你,趁着此时,速速回去吧。”   元子卿诧异看着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见她丝毫未动,面具男厉声一喝!   “还不快走!”   严厉的语气,令元子卿莫名其妙的觉得熟悉。   来不及多想,他说的对,自己必须趁着此时赶紧离去,如果等到夏侯渊折回来,那便糟糕了。   “谢谢你。”   留下一句话,元子卿捂着胸口速速离去。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面具男神情十分复杂。   “阿妹……”   一声浅浅呢喃,随着夜风飘散,无踪无迹。   ——   天边浮起一片嫣红云彩,黑夜渐渐隐去。   眼看着天要亮了,却还没有元子卿的消息,此时影竹十分焦急,她看着一旁闭眸不语的龙沧浔,欲言又止。   她能真切感觉到从男子身边所散发出来的戾气。   她派了数批暗卫去寻找,皆都没有找到元子卿的踪迹。   而正因为她太着急。派去的人都是窥探外围的情况,并没有把重心放在内圈。   “主子,你先回去吧,属下会一直留在此处等候消息。”   没有任何回应,男子并未理会影竹的话。他睁开眼睛,看着慢慢亮堂的天。   “什么时辰了。”   “回主子,应是卯时了。”   正在此时,哐当一声,外面传来重物载地的声音。   两人相视一眼。龙沧浔先踏出而出,一看立即惊住!   “影竹!快。”   影竹还未跟出来,就看着龙沧浔抱着个人快速飞驰进来。   她一看,惊讶道。   “小姐!”   而当她接下来看到女子染满鲜血的上衣时,整个人都呆住。   刺啦一声。龙沧浔撕开女子血色衣衫,动作虽然粗鲁,却也呵护着女子胸前伤口。   衣衫尽被他撕破,胸-前伤口展露在两人面前。   浓浓的黑血此时正以十分迅猛的速度往外冒,龙沧浔的双顿住。对着影竹吼道!   “去端来干净的水,快!”   他不及其他,快速从怀中拿出一个瓷瓶,看到瓷瓶时他的神情有些迟疑。   眼光又看向躺在床榻上,毫无生息可言的女子。   丝毫没有迟疑。他立即倒出瓷瓶中最后一颗红色药丸,旋即给元子卿服下。   此时影竹已回到营帐,她看着龙沧浔手中拿着的瓷瓶,眸色瞬间一凝,惊声道!   “主子!你不会把最后一粒天香豆蔻给小姐……”   “好了,别说了。”   之前看着那冒出来的黑血便知道她是中了毒,昨夜太医分明没有说刀上有毒,看来就是被人捉去时所中的。   来不及多想什么,他就决定把药给她服下。   影竹有些急切,看着床上元子卿慢慢缓和的面色,又看看龙沧浔,终究还是道。   “主子,下月初九离现在不远了。”她的神情是真真切切在为龙沧浔担忧。   显然,龙沧浔并不想与她多说。   “太子应该要过来了,你把这收拾收拾,其余的事情就不要多说了。”   说完,看一下元子卿,转身离去。   ——   ☆、第五十八章 势不两立   当元子卿悠悠转醒时已是下午,她缓缓睁开眼眸,看到的是自己熟悉的地方,这是她住的营帐。   头开始轻微疼痛,昨夜的记忆涌来。   面具男放走她后,她似乎在路上遇见了谁,然后……   疼痛加剧,后面的事情她想不起来,也不知为何自己就回到了自己的营帐。   “啊——”   从头部传来痛感让她开始呼叫。   外面守候着的影竹快步走来,见元子卿的模样。一惊。   “小姐醒了!你这是怎么了?”   看到是影竹,元子卿摇摇头。   “我…无事,对了,太子来过没?”   “早上太子来看过小姐你一次,见你依旧昏迷不醒,他没待片刻便走了,现在应该是去了狩猎场了。”   元子卿颔首,撩开被子起身就想下床榻。   影竹拦住她。   “小姐,你这是要去何处吗?”   “我只是想出去走走。”   “小姐!你的伤口尚未痊愈,还是别出去了。”   元子卿皱眉,她能感觉自己胸前得伤口已经没有开始淌血,恢复的应该还算不错,怎么影竹拦着自己不让出去。   “你为何要阻拦我出去。”   笃定的语气,不待影竹多余解释,元子卿与她相处虽然不久,可是从她神情语气看得出来……   影竹有事情瞒着她。   此时,影竹内心也十分纠结,看元子卿昨夜突然倒在营帐外的事情,和在现在表现出来的情况来看。   元子卿并不知道她自己昨夜中毒之事。   主子给她服用了他目前仅剩的最后一粒天香豆蔻,第一是她不想让元子卿再出去。万一再被歹人抓去,她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龙沧浔。   第二,则是关于中毒与天香豆蔻的事,昨夜龙沧浔临走时特意嘱咐过让她不要告诉元子卿。   其实,昨夜的情况连她都觉得惊讶。自己跟了龙沧浔这么久,还没有他对谁如此上心过。   可能,连龙沧浔自己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此般。   “小姐,还是别问了,你这几日就好好待在这里,奴婢会好好守着你,不会让你再被人掳去。”   见她这副模样,是不会再多说其他什么,元子卿只好作罢。   虽说自己胸口已没有太过疼痛,到她总觉得全身哪里不舒服,像骨头重塑了一般。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看向影竹。   “珛儿呢?”   影竹正想说什么,便听到外面传来一人声音。   “在下是邰祁钰,知晓姑娘身体有碍,特来看一看姑娘。”   男子清朗的声音,十分悦耳。   语罢后,营帐内两人面色各为不同,影竹皱眉,想去赶走这个不请自来的家伙。   元子卿却喝住她!   “让他进来吧。”   影竹黑着个脸掀开帐帘,邰祁钰见此也只是挑一挑眉。也不说别的。   待他进去,影竹也识趣的守在外面,对于邰祁钰和元子卿之间的事,影竹还是知晓一二的,为了避免太子或者旁人突然来此。她只有好好守在外面。   营帐内。   邰祁钰看了看元子卿稍微红润一些的脸色,道。   “看来是好些了。”   元子卿斜看他。   知晓他今日应该是特意趁着西楚皇与众臣子去狩猎场才来找她,便笑道。   “邰公子来此,只是看一看小女子这么简单?”   邰祁钰耸耸肩,觉得与面前女子说话还真费劲。莫非她与其他人说话也是这般的步步小心吗。   “若我说……是。姑娘又当如何?”   无视男子带笑的眉眼,元子卿跳来话题。   “那日见你和太子谈话,我就知你定仔细看过那封信了。”   男子轻笑,舒展眉梢,看着女子因为虚弱而有些涣散的眼瞳。   “你又如何知晓我在帮太子?”   元子卿皱眉,难道不是吗?   那封信是龙沧浔让他带给邰祁钰的,当时龙沧浔让影竹把信给她时,龙沧浔并没有让影竹给自己带什么话,而那封信。   她也不知道里面写了什么,此时见邰祁钰似笑非笑的神情。某个想法从脑中冒了出来。   她惊异道。   “莫非!你……”   邰祁钰抬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有些事,自己心里明白就好,小心隔墙有耳。”   元子卿原本还涣散因为内心的狂涌而有了些不一样的神采。   她看着面前依旧神情闲散的俊郎男子。   终究没有多说什么。   “你也不用过于惊异,九王对于整个西楚皇朝来说本来就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而他却能躲过西楚皇多年来无形的打压走到这一步。可想知他有如何强大的内心与谋略。邰某不才,既然踏入了这混沌深潭便没想过全身而退的那一日。”   邰祁钰拍拍身上根本就不存在的灰土,含笑站起。   “今日我本就是特意来看望你,你是一个聪明之人,虽不知你的身份也不知你为何会和九王同盟。但我依旧觉得。无论做什么,你还是应当以自己的安危优先。”   “那还真是谢过邰公子的好意提醒了。”   这种似被人看穿的感觉让元子卿十分不舒服,因此语气带着冷意。   男子直接无视她话语中的嘲讽意味,靠近他耳畔,低声说道。   “经过昨夜之事后。应当有许多人会将你视为眼中钉,特别是……。”   说到后面,邰祁钰声音降的极低,似乎用的是气音。   男子的气息吹着女子耳后发丝,弄的她微痒,元子卿不自然的缩了缩脖子。   看到她表现出来的小女儿家姿态,邰祁钰不禁轻笑出了声。   旋即他转身,抽出腰间折扇一甩,十足的风流儿郎。   “好了,今日我还得去狩猎场瞧一瞧。姑娘好生休养,前路还长。”   深吸一口气,女子声音传来。   “谢过。”   邰祁钰走到营帐门口的步子一顿,笑如春风和煦,暖人心扉。   ——   待邰祁钰走了后。便没人再来过,元子卿觉如此甚是清闲,拉着影竹闲谈。   而在另一处。   今日除了元子卿留在了驻扎营帐,还有一人,那便是九王龙沧浔,其实他身为亲王,是必须去参加每年度的皇家春猎,但作为西楚皇特别宠爱的皇弟,即使是表面上的。   他当然就有可以任性到不去的“权利”。   其实狩猎一共有三日,只要在这三天之中的某一日去了狩猎场就行。   此刻。某个离主营帐特别近的营帐里,气氛诡异十足。   龙沧浔坐在长桌前,欣赏着一卷羊皮画卷。   而下面,正站着一名白衣女子。   此人正是梅三姑娘,梅夭。   她今日特地穿了一身骑马装。连护甲都戴在了身上,梅夭今日十分兴奋,带着期盼来找龙沧浔,期待着他能带自己去狩猎场玩一玩。   可是,当她早上进来时,便对着男子冷峻的面容。   龙沧浔很少这样冷言少语的对自己,此时她能感觉到他周身散发出来的寒气,十分的冷冽逼人。   这使得站立不安的她打了个冷颤。   终于,男子放下了他早已端详已久的羊皮画卷,淡淡开口道。   “昨夜,你去了哪里。”   龙沧浔这冷不丁的一句,让梅夭愣了愣,吞吞吐吐道。   “我……我我就在营帐里待着啊……”   龙沧浔斜看她煞白的小脸,语气无起伏。   “你当真待在营帐中?”   若是平时龙沧浔用这样平淡的语气同自己说话,梅夭自然不会放在心上,可是今日不同,她从那淡淡的语气中感觉出了一道寒意。   “……是的,我整夜都在……”   啪一声!   男子一甩衣袍,袍角卷起桌上的茶盏,往梅夭站立的地方掷去。   清脆声响,茶盏粉碎,茶水四溅,茶叶沫粘在梅夭原本白色衣角,使得她立即倒退数步。   “浔哥哥,我……”   “夭儿。我知梅叔叔不仅擅长医术,更会使毒,而你,自然青春于蓝胜于蓝。其余的话我不想多说,你顽劣也罢。只是,她现在是我的人,无论是谁要对她下手,我都不会放过。”   龙沧浔说的是“我”,并没有用本王。表示他用的不是王爷的身份与她谈话,而正是这样才使得梅夭心惊。   龙沧浔从未这样在乎一个人,还是一个女人,明明那个女人已经失贞。   那个乞丐样的醉汉,是她亲自带去的!   她是亲眼看到醉汉进了那间房。加上梅谷特制的合欢散……   梅夭非常笃定元子卿已然失贞,不然中了合欢散一夜之内不与男子欢好便会七窍流血惨死。   既然她活到了现在,自然是解了毒。   她知道龙沧浔那夜与元子卿相约于生香楼,龙沧浔肯定会见到那女人和别的男人在床上**的模样……   那现在,为什么!为什么龙沧浔还要如此在乎她!   可是她怎么想。也想不出个结果。   看着梅夭不停变换的面色,龙沧浔叹口气,走过去正视她。   “之前生香楼发生的事和昨夜她中毒的事,本王就当不曾知道。”   话锋急转,男子微怒的眼瞳渐渐变红。眉心的朱砂此时看起来是被鲜血染红一般。   “但是……如果我发现再有第三回,就别怪我不给梅叔叔面子。”   “浔哥哥!你听我解释,昨夜我也只是碰巧遇上,看她跌跌撞撞走在路上,还以为是个贼人……”   眉头皱起,不再想听她之后的话。   “好了,你快去收拾收拾东西,明日我便让青璃送你回梅谷。”   看着男子决绝的身影,她心痛极了。   她的浔哥哥,明明是那么疼爱自己的浔哥哥……   都是那个女人,全因为那个女人!   那个已经失去贞洁的女人……   我…梅夭此生!   与你,势不两立!   ——   ☆、第五十九章第 黎妃相邀   还不知自己糊里糊涂被人记恨上的当事者此时正十分愉悦的喝着蛋花粥。   外有人说话,是个传话宫女。   “姑娘,黎妃娘娘想见姑娘,不知姑娘身子好些否。”   黎妃,这就要开始行动了吗?   这个时间,西楚皇和龙璟应当还没有回来。   看一眼一旁的影竹。   “你留下,我自己去。”   影竹觉得不妥,元子卿毕竟身体还未恢复,黎妃虽然是太子母妃,但也不知她会突然对元子卿做些什么。   “小姐,还是我陪你去吧。”   元子卿摇头。   “不了,珛儿不知去了哪里。你留下去找找他,他性子野,若是惹出事情就不妙了。”   拗不过元子卿,影竹只好作罢,叮嘱她要万加小心,元子卿才掀帘而出。   见到那个传话宫女此时已经等急,面上都是烦闷之色。   在那些宫女眼里,元子卿就是一个青楼出身的贱女人。与她们都不能比,自己还得把她当主子,去侯着她。   所以当元子卿出来时,她根本没给元子卿好脸色。   嘴里嘟哝。   “走吧,黎妃想必已经等了许久了。”   这句话便是拿着黎妃出来压她一头,元子卿只是笑笑,她并没有戴面纱,脸上也没有过多修饰。原原本本的一张脸。   她觉得,是时候去与黎妃见一面了。   本来她就猜测以黎妃的性情表面不说,可是私下定会派人来找自己,看来与自己估计的相差不了多少。   “好,那就有请姑娘带路。”   话里都是客气,宫女撇撇嘴,看元子卿面带微笑,也不好多说什么,轻哼一声向前走去。   ——   “娘娘,那女人来了。”   秦姑姑对着正在闭眸冥思的黎妃低语道。   黎妃缓缓睁开眼睛,没有太多表情,淡淡道。   “来了吗?那就让她站在外面等等吧。”   秦姑姑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应道。   “是。”   “本宫有些饿了,让人端碗燕窝粥来。”   “奴婢遵命。”   在营帐外等候多时的元子卿,看着那些个进进出出的忙活着的宫女,心中冷笑。   故意把她晾在这里。下马威吗?   眼看着日头西垂,离西楚皇他们回来的时辰已然是不久了。   这时,秦姑姑掀开帐帘,对着低头的元子卿道。   “姑娘。进来吧。”   她抬起头,对着秦姑姑一笑,而就是这一次,秦姑姑原本平淡无波的眼眸瞬间一亮!   她这张脸……   来不及多说什么。元子卿已经进去。   黎妃喝过了燕窝粥,坐在床榻边上闭眸假寐。   只是在元子卿进来的那一刻,微微用余光暼了一眼。   “民女见过黎妃娘娘。”   黎妃淡淡一嗯,也不让她起来。   元子卿只好保持着福身的姿势不动,等候黎妃下一句话。   片刻后,黎妃像是才想起来般,睁开眼睛。   “起来吧,你叫什么。”   “有幸得太子赐名——卿欢。”   听此。黎妃眼眸铮亮!   竟然是卿欢!龙璟是真的忘不了那个女人了吗。   黎妃压下心中的不快,缓缓地道。   “抬起头来,让本宫好好看看你。”   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流转,真真是美佳人。   只是,黎妃瞳孔愈加瞪大,站起身,伸出手指着元子卿那张脸。   “你……你的脸!”   太过于震惊,以至于她身子有些不稳,差点跌坐在床头。   元子卿一脸疑惑的模样,摸着自己的脸。皱眉询问。   “娘娘,民女的脸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何止不妥!那简直是大大的不妥!   黎妃差点喘不过气,秦姑姑闻声而进,扶着黎妃坐下,为她顺着气。   看着黎妃这副像是见了鬼一般的样子,元子卿眸中光彩一转。   今日既然打算以这张脸示人,她便已做好充足的准备。   黎妃不会动她,若是在之前,她可能还不会这么笃定,但是经过自己舍身护太子这一事上来看。   如果黎妃目前还不想与太子关系闹得太僵,那她便不会轻易对自己下手。   秦姑姑低声在黎妃耳边安慰。   “娘娘,别急。世间容貌相似的人那么多,切勿因了此事在别人面前失了仪态。”   听此,黎妃呼吸慢慢变得缓和。   没错,在元子卿进入太子府之前,她便已派人去查过她身份。   几番过后,她的事情终究一无所获,这个青楼来的女人就像是凭空出来的一样,再加上这张和那个人相似的容貌……   之前她就听有人传来的消息,说太子府中有个女人和元子卿长的十分相似,本以为是虚报,结果现在看来,还真是如此。   黎妃果然是经历了几十年后宫之中勾心斗角的女人。   只是一瞬间。她的面色已从惊惧和疑惑变得平和。   黎妃和身旁秦姑姑对视一眼,秦姑姑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躬身退出营帐。   只剩下元子卿和黎妃两人在此处,不大的空间里,落针可闻。   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微妙。   不出片刻,秦姑姑回了营帐,跟在她身后的宫女手中端着个托盘,盘中放着碗黑糊糊的药汁。   元子卿皱紧鼻尖,什么药这么难闻。   黎妃嘴角泛起温和的笑意。   “卿欢姑娘,你如今已经是太子的人,与西楚皇室也算有了关系,可是皇家自有皇家的规矩,皇家的子嗣必须要有正统血缘……本宫的话,你可明白。”   元子卿心中冷笑,表面上龙璟对她疼爱有加,黎妃是怕自己怀了龙璟的孩子。   毕竟她现在的出身低微,青楼女子怀了皇家后裔,说出来还真的有些可笑。   她什么也没有多说,拿起宫女手中托盘上的黑色药汁,一饮而尽。   黑色药汁从她嘴角溢出来。流成一条直线,与她此时病弱苍白的脸形成鲜明的对比。   黎妃和秦姑姑面色一僵,对她如此直白的举动表示有些没有回了神,本来黎妃还以为像这种女人。为的不就是攀附权贵,还有宴会时遇刺事件,她舍身挡刀也是为了让太子更记得她的好罢了。   对于黎妃心里可笑的想法,元子卿当然知道。宫中的妃嫔不都是如此吗?   自视甚高,其实都是自作聪明而已。   她将碗放回托盘,对黎妃盈盈一笑,眸中没有抗拒和怨恨。   “看来民女已完成此行的目的了。对吗娘娘。”   黎妃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她总觉得自己在这个女人面前,有一种迫切的逃离感。   黎妃骤然闭紧眸子,似想通了什么。忽地睁开。   “你……走吧。”   落下的帐帘被一只白皙的手掀开,一白衣宫装女子走近,低垂着眼帘,手中拿着几卷抄写好的经书。   正转身打算出去的元子卿眼风飞去刚刚进来的宫装女子处。那人面容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而元子卿眸中一瞬闪过异色,躬身退了出去。   后方传来人声。   “黎妃姐姐,臣妾已将经书抄写完。”   ——   ☆、第结六十章 大结局   本来今夜还是烈日当空,眼看着夜晚将至,远处飘来了几多乌云,暴雨将至。   影竹给元子卿披上一件披风,看着眼前已站立许久的她。   “小姐,你这是在等谁?”   本来元子卿从黎妃出安然无事的回来,她心里算放下了一块大石。   可是她片刻也没有多待,拿着一把伞就去了离黎妃营帐不远处站立。   这一站便是一个时辰。   终于,元子卿的眉宇动了。只因为前方有人掀起了帐帘。   宫装女子脸色微微发白,被早早侯在外面的小宫女搀扶。   “华嫔娘娘,小心点你的身子。”   影竹心里有了数,原来元子卿是在等她。   从营帐中出来的华嫔也看到了不远处站立的元子卿。   她原本暗淡的眸色忽地一亮,那一刻,元子卿看出了她脸上的欣喜与不可置信。   她甚至觉得那个女子会突然向自己奔来。   随后。华嫔的神色只是一瞬间,很快便被她掩饰下来。   华嫔对着远处的元子卿点头一笑,笑中全是漠然。   元子卿立即上前,拦住她前去的脚步。   “华嫔娘娘,可否进一步说话。”   华嫔步子一顿,欲言又止。但终究没有说什么。   看她又要离去,元子卿有些急了。   这么久了,影竹从未见过元子卿这般急切的模样,那种样子就像是怕什么珍贵之物溜走一样。   她也赶紧跟上元子卿的步子。   “华嫔娘娘!”   元子卿的声音有些大,一瞬间,叫停了华嫔疾走的背影。   似乎她叹了一口气。   转身,对着身旁宫女低声说了什么,宫女应声走后,她才朝着元子卿走来。   “去旁处吧。”   没有过多的语言,似乎像是认识了很久一样。   元子卿看了看离这边不远处的黎妃营帐,点点头。   “影竹,你在此留下。我稍后就过来寻你。”   ——   两人一前一后走向一旁处的几棵大树后方。   华嫔步子停住。看着她的背影,元子卿的喉间就像被东西堵住一样,说不出来话。   “你还是回来了。”   无厘头的一句话。令元子卿歪头凝思。   华嫔转过身,她呼吸变得急促,脸色有点儿苍白。   元子卿皱眉。华姐姐身体一向很好,即使上次在宫中被人推下池塘,也不会让她变成这样。   上前连忙扶住华嫔。   华嫔摆摆手,说着无事,可元子卿还是发现说话间,她气息似乎不太顺畅。   “华姐姐……你知道我没死。”   华嫔笑了笑。笑中有点苦涩。   “腰斩那日,我私下让人传信去华府,派人去乱葬岗察看过。本想把你的尸身好好安葬,结果才发现……那具女尸根本不是你。”   元子卿心中一暖,华嫔接着道。   “我以为你走了……其实你不该回来的,皇宫是个吃人的地方,即使你现在是在太子府,可是太子庇佑得了你一时。庇佑不了你一辈子。你……还是快快走吧,走的远远的!咳咳……!”   说着,华嫔有些激动,控制不住咳了起来。   元子卿立即为她抚背顺气。   “华姐姐,你身子怎么会如此虚弱?”   从上次宫中一次相遇后,她觉得西楚皇对华姐姐应该尚许不错的,就算平日里那些妃嫔背地里惹是生非,到底华姐姐身后还有华国公府。   华国公小女儿是先帝宠妃,他的大儿子。也就是华姐姐的父亲,生前一直都备受先皇重用。   因此,一直以来,华家在朝中的势力并不可小觑。   就算那个后宫女人想背地里给华嫔使绊子,她们心里也是会有数的。   可现在……华嫔的模样不像是最近才如此。   突然想到了什么,元子卿低头一看华嫔平扁的腹部。   这一看,她眸中冷意闪过。   明明几月之前华姐姐已身怀龙种,怎么腹部会如此平坦。   此时此刻,元子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她冷声开口。   “是谁干的?”   华嫔身子一僵。脸色像是更白了些许,她转过身,不看元子卿关心的神情。   元子卿努力让自己情绪平复。   她一个字一个字说。   “告诉我,是谁干的。”   华姐姐和大哥本是天造地和的一对璧人,全都因高位之上那个人的一句话。   让两人阴阳两相隔……   如今大哥不在了,她要代替大哥保护她的华姐姐!   华嫔声音低低传来。   “是我自己干的。”   什么?元子卿愕然抬脸,不相信此刻自己听到的话。   华嫔嘴角挂着凉薄笑意。   “你可知,我与那人共眠时,心中无时无刻不想逃走,甚至想吐。宫中的争斗使我厌恶,可是我一个女子又能做什么。”   “你自己喝的堕胎药?”   华嫔摇摇头。   “是襄妃让人端来的莲子粥。”   “知道粥里有药,但你终究还是喝了?”   元子卿有些觉得不可置信,华姐姐在她眼中一直都是温顺乖巧的形象。   即使对皇家厌恶,也不应该……   “卿儿,你可知那日我知晓自己怀孕时。有多伤痛欲绝吗?我竟然怀了那个人的孩子,呵呵……其实如果没有襄妃这碗参了堕胎药的莲子粥,我也会自己动手的。”   元子卿知道。一直以来华姐姐都是以温善柔和的一面对人,可是她明白的。   华姐姐从来都不是那种软弱女子。   一时间,两人互相沉默。   风声呼啸而过。后方传来影竹的声音。   “谁!”   元子卿立即将华嫔护在身后。   影竹急急跑来,看着两人无恙,安下心。目光冰寒看向树林深处。   元子卿同样将目光移向树林深处。   渐渐地,那人身影慢慢变得清晰,元子卿惊讶于这人如此主动。   可是当她看清此人是谁时。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竟然是他。   那人一身黑衣,脸上戴着银色面具。   虽然他戴着面具,但元子卿仍然看出来了男子眼中的冷冽光芒。   并且。她注意到,面具男的视线根本没有看她,似乎是隔开自己直接看向她身后挡着的华嫔。   华嫔被这一变故吓得不轻,她站在元子卿后面,看着面具男,竟然觉得自己对这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有种熟悉的感觉。   “你……来这里干什么。”   元子卿终究开了口。   面具男走近她们,这时她才发现他正用着手捂住自己的肚子。   她凝眉,看来这个人似乎受了很重的伤。   直觉告诉她,这个受伤与他放走自己有密切的联系。   “影竹,你先送华姐姐回去。”   影竹皱眉,觉得留下元子卿和面具男独处十分不妥。   元子卿也不容有他,厉声道。   “抓紧时间,快!”   影竹点点头,护送着华嫔离去。   面具男一直紧锁影竹两人远去的背影,眼神中带着萧索之意。   “你到底是谁?”   元子卿觉得,他给自己的感觉尤为熟悉,那种熟悉是自然而然产生的,加上那夜男子突然收手和后来舍命放自己离去…   几件事情加起来,她十分肯定。   这个人她认识,说不定还是父亲以前的旧部。   面具男哑着声音开口。   “我是来杀你的。”   “谁让你来杀我的!”   “是作者!”   黑人问号脸?????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